紅纓不聲不響地下去,重新擺上菜肴。嘉衡嗬嗬一笑,用筷子揀起一個閃爍著金絲的晶瑩剔透的圓球,放進段菲菲的玉碗中:“這是蜜煉的雞肉丸子,這裏的特長,還請郡主殿下賞臉。”
他的漢話說得極標準,嗓音雖然有些低沉,卻讓人聽得全身毛孔都分外舒暢。他的長相在西域之中算是比較陰柔的,碧色的眸子深邃有神,始終淺笑吟吟,讓人看不出喜怒心思。
“郡主一路風塵,在下未能及時接待,還請原諒。”他說著給段菲菲斟上鮮紅的葡萄美酒,“再過兩天,大王就會派精銳的護送部隊來保護您的安全,請您放心。到時候你的侍衛們就可以回去了,要不然路上萬一在我西戎遇上了馬賊被殺身亡,就說不清楚了。”
他說得在情在理,直教人不好辯駁。獨孤鴻影拱手道:“我等奉聖上之命,一定要安然護送郡主到達才能回去,否則不好交差。”
嘉衡啜了一口酒,看了看眾人的眼神,終於搖頭微笑:“郡主還是不放心我們呐……罷了罷了,先吃吧。這是椒鹽羊排,郡主請多吃些。”
段菲菲吃了這麼些新奇的酒菜,一開始的好奇心早就被酒香熏得昏昏沉沉不知所蹤,臉上紅霞更甚。嘉衡更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斷熱情地跟她說起西域的趣事還有這裏的美酒佳肴,直到她扶桌欲睡。南宮淡然道:“郡主不勝酒力,嘉衡大人還是不要再給她勸酒了。”
嘉衡目光中神采熠熠:“各位過謙了,果然是中原的郡主,能喝這麼多葡萄美酒,在下真的已經十分佩服了。”目光中滿是讚許,而眾人回應的隻是無奈的苦笑。
這時紅纓又端上了一個精致的寶石瓷盅,單說這華麗的紋飾,眾人就已覺得驚奇,更別說上麵鑲嵌著百十顆大大小小的紅綠藍色寶石,如星空垂墜,華麗非常,一點都不像盛食物的用具。這裏的奢侈之風看來比中原富庶地區還要更甚許多啊,眾人不禁暗歎。紅纓掀開瓷盅的蓋子,一股誘人的香味飄散出來,白霧過去,露出湯汁上幾片青翠的菜葉來。杜秋微疑惑地望著嘉衡,隻見他勾起唇角淺笑著,用精美的瓷勺舀出一碗送到她麵前,示意她嚐嚐看。
杜秋微半信半疑地拈起勺子,嚐了一小口,皺了皺眉,又品了一大口,這才露出驚訝的神情。嘉衡終於放聲大笑:“看不出來吧!這是雪蓮果的根須和最珍貴的發菜一同熬製的湯,混上人參烏雞以及鯢魚翅膀一起煮上十幾天才能得到的精華。一般人家一輩子都喝不起一口,隻有你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最尊貴的客人,自然才配得上喝它。郡主,這是好東西,請多吃一點吧。”
段菲菲狼狽地揮了揮手,隻說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來。紅纓走上前去,將一個香囊放在她鼻子下麵,忽見她睜開眼睛,又恢複了平日的神采,疑惑地道:“怎麼大家都看著我?”
嘉衡第一個笑了,接著眾人都哈哈大笑。段菲菲慍怒不已,再加上酒意未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們竟敢藐視本郡主,知道本郡主有多受寵,有多重要嗎?來人啊,給我拖出去,嗯,拖出去幹什麼來著?哦對了,拖出去打——”
杜秋微臉色微微一變,唯恐她酒後口不擇言,說出不該說的話來。她緊張得冷汗都濕潤了掌心,卻看嘉衡還是那一副事不關己淺笑吟吟的樣子,輕輕在段菲菲身後一拍。段菲菲當即雙眼一翻,徑直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氣,隻聽那嘉衡一直招呼眾人用飯,卻不見了南宮。
“小卡婭怎麼稱呼啊?”忽聽嘉衡望著自己,杜秋微不禁有些疑惑,隻聽他歉然道,“不好意思,‘卡婭’就是小姑娘的意思。”
杜秋微這才答道:“回大人話,奴家是郡主殿下的丫鬟,名叫秋微。”
嘉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邊給她揀菜,突然問道:“剛才坐在你旁邊的那個侍衛到哪裏去了?”
他隨意的目光正直直指向南宮方才落座的地方。杜秋微麵不改色地道:“他方才說不勝酒力,想出去走走。”
嘉衡頷首,隨即笑道:“這裏的酒都是傳自波斯宮廷裏最好的佳釀,你們中原一定很少見。可惜你們中土的男子連三勺都喝不了,以後泛起饞蟲,就沒這麼容易喝道咯。”
杜秋微掩口一笑,目光流轉間掩飾了因南宮還未回程的焦急,隨即轉移了話題:“我來這裏的時候,聽許多人說起‘格琪亞’的故事,你能跟我說說嗎?”
將手裏的瓊漿玉露放在一旁,嘉衡展開和氣的笑容:“好的小卡婭,這是一個很古老很古老的故事。傳說中,古代的大食有一個國王,深受民眾愛戴。他有十七個兒子,卻一直想要個女兒。神明庇佑,在他古稀之年,他的皇後終於為他生了一個女兒,起名叫格琪亞。他很喜歡這個女兒,甚至想把整個國家交給她。在他死後,十七個不爭氣的兒子卻瓜分了各自的疆土,自家兄弟血肉相殘,鬧得民不聊生。格琪亞帶領起義的人民,打敗了十七個哥哥的軍隊,結束了流血的內戰,使人民過上了安逸無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