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微朝身側望去,與自己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抱自己涉水而行的人,也是這裏首領一樣的人物。他麵相嚴肅,卻頗為年輕,抿起的嘴唇讓人覺得他似乎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發覺杜秋微盯著自己,他拱手肅然道:“在下夏集輝,這些時日車馬勞頓,怠慢小姐了。”
他方才不在自己所乘的馬車之上,所以說二人是頭一回正麵見著也不為過。小心地將最後一片草葉從袖中拋在地上,杜秋微低頭悄悄打量著他。雖然這個人方才抱著她走過水路,此刻見著他,杜秋微卻也沒有極度緊張的感覺。不知是因為不做淑女好久,臉皮變厚了,還是這個人長得就一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模樣,讓人不忍胡思亂想呢?
杜秋微剛想說什麼,卻被人一把拍在肩頭,疼得耳朵都“嗡”地一聲開始響了。宋捷冷酷的聲音吐在耳畔,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小賤人的種,你這種小計倆隻能瞞得過你自己。你以為一路上做標記盟主就能找到這裏了?告訴你,這裏瘴癘之氣就能殺掉任何一個不明補救之法的人,你引他們來就是讓他們送死,哈哈哈。”
眼珠子骨碌一轉,杜秋微忍痛冷笑道:“送死的事別人,你怎麼反倒這麼心急?難道你想侍奉二主?也是,你本來就是一個不忠不義之人,這樣做也是理所應當。”
“臭丫頭,你找死!”宋捷勉力控製自己的行為,憤憤然道,“等你沒用的時候,看弟兄們怎麼收拾你!”
杜秋微不再看他,假裝自言自語道:“有這樣容易被人激怒的手下,那做主人的真是厲害,居然能駕馭得住。”
隻聽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原來是葉眉。宋捷怎忍得下這等屈辱,當時“唰”地抽出兵器,誰知剛舉起刀來,還沒嚇唬著人,杜秋微就雙腿一軟倒了下去。夏集輝在她身邊伸手一撈,扶住她摔倒的趨勢,右手貼在她後心上,一股綿薄之力徐徐注入筋脈,卻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見。雖然如此,杜秋微總算是勉強站直了身體,隻是神智還沒有恢複而已。
“果然沒有武功?”夏集輝眉頭輕蹙,獨自低語。葉昇在一旁攙好杜秋微,沉吟道:“或許北盟主用什麼特殊手法封住她的武功也未可知,還要待宮主定奪。”
夏集輝頷首不言,隻瞥了宋捷一眼。宋捷收好兵器,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茂盛的喬木掩映著中間的一圈外表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建築,從上方看是八卦形狀,隻是樹林遮掩之中,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情形。空氣中的氣味很是奇特,隻有長年習慣之人,才不會被其所侵擾。宋捷說的沒錯,這個地方不僅天然隱蔽難尋,毒瘴又處處皆是,未有防備之人貿然闖入,便命不久矣。
杜秋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四周的空氣昏暗而沉悶。腫脹的感覺不停地在身體內四處遊蕩,從太陽穴滑到腳踝,又從左手掌移至右手心。像一個滾燙的火球,這種腫痛酸麻的感覺簡直讓她覺得血管幾欲爆裂。心跳隨著火球的滾動而突突地跳著,一直湧上頭頂,仿佛就要炸開似的。她疼得齜牙咧嘴,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麵前微弱的火焰忽閃著光彩,映照中這裏分外陰森。陰冷的空氣讓人有些氣悶,恍然間,這裏似乎不是人間,而是地獄的刑堂。因為抬首一望,兩側陳設分外整齊,中間的案太高高在上,而她則被繩子牢牢捆縛在柱子上,手腳酸麻卻動彈不得。
忽聽“劈啪”數聲,殿堂裏忽然燈火通明。高台之上果真坐有其人,隻見他端容起身,嘴角勾起一絲略帶邪意的笑。
“我想看你還能支持多久。”他靜靜地望著杜秋微,眼神平靜無波,相貌昏暗中不難辨認,正是夏集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