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初見葉家這位叫縹緗的小姑娘,他特別想摸摸她的頭,拉拉她的小手,抱抱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就連垂頭發呆都讓人覺得乖覺討喜的小姑娘,楚昱淺笑,“無事。”上前一步,欲扶起她。
一位三十左右仆婦打扮的婦人急匆匆地跑來,看見伺候的小主子與貴客撞了麵,知道闖禍了,嚇得路都走不好了,四肢撲地摔倒在眾人近前,慌得叫:“大公子恕罪。”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葉縹緗的奶娘。葉大夫人交代下人,府中宴請貴客,不許她們隨意去園中走動。奶娘伴著葉縹緗在房中,一個沒留神,讓她跑出來,撞上楚昱。
葉大公子神色不善地問:“你是做什麼的,讓她跑到這裏來?還不趕快帶下去。”
葉家出美人,葉三小姐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兒,麗色可餐,相貌出眾。葉縹緗年紀雖小,尚未長開,細觀其五官,還是能看出容色在乃姊之上。漂亮的小姑娘在哪裏都討喜,若其幹幹淨淨的,葉大公子也不介意出這麼一場意外。偏又邋邋遢遢髒兮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葉家的孩子都這樣呢。真是梁國公府的臉都給她丟光了。
奶娘不便解釋,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扶起由始至終一句話沒有的葉縹緗,急匆匆地走了。
葉大公子一臉慚色,搖頭連連地對楚昱笑道:“小妹莽撞,讓殿下看笑話了。”
葉縹緗的反應太過奇怪,從始至終一句話沒有,沉默得有些異常了。楚昱目視她的小手柔順地放在奶娘的大手中,和奶娘的背影漸行漸遠,迷人的嘴角微微揚起,興味盎然地笑道:“我看令妹倒是個有趣的。”
腰間麒麟玉旁的灰漬尚在,兩人的初次見麵稱不上美好,還願用有趣來形容葉縹緗,可見是真的對她印象極好,興趣很大。葉大公子若是個機靈敏銳的,稍加試探其真心假意,投其所好,將小妹送過去,眼下禍事不在話下,也沒有後來的抄家之患了。主要是楚昱風流歸風流,多情歸多情,從沒有亂來的名聲傳出。才八歲的小孩子,葉大公子不以為楚昱有那方麵的想法,也從未聽過他有不良的嗜好,笑著附和幾句,也就過去了。
楚昱第二次見到葉縹緗,是在白公河的渡口上。
白公河是上京城的壕河,河深水寬,河道暢達,是上京城的天然屏障。煙花三月,友人南去,楚昱送至渡口。依依話別後,友人船去,楚昱一行人往回走。隻見葉縹緗獨身一人,孤零零地立在河岸上的草地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渡口的方向。
跟初次見她一樣,她的衣裳仍是髒兮兮的,束的發髻散亂,發上還有塵灰,邋邋遢遢的像個小乞丐。她好像總有法子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如果不是早知道她的身份,誰會想到她是梁國公府的小姐?
楚昱打發了同行諸人,看見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過來,順手買了兩串糖葫蘆拿著,來到葉縹緗身邊,將糖葫蘆遞向她。俊臉含笑,溫柔得像個鄰家大哥哥,“你怎麼在這呢?”
葉縹緗神情麻木呆滯,出神地望著渡口的方向,像在等待什麼人的歸來。楚昱驀然響起的聲音打斷她的神思,她異常緩慢遲鈍地轉首,漂亮的眼睛不見丁點神采,木然地將楚昱望了望,將他伸向她的兩串糖葫蘆望了望。沒有去接糖葫蘆,麵上麻木的神情也不見絲毫鬆動,頭一低,轉身走了。
和初次相見一樣,由始至終沒說一句話,楚昱都不知道她會不會說話。
到底什麼樣的遭遇會讓一個孩子變得如死水般平靜無波?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慢慢走遠,楚昱吩咐下人:“去跟著她,看她怎麼出來的。”
七八歲的一個孩子,半個仆從未帶,就這麼從府裏出來了,也不見梁國公府的人出來找。顯見得是不被重視慣了的,不見了都沒人發現。
楚昱麵色沉了沉,被人寵慣的他,不敢想象她在梁國公府裏過著怎樣草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