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尤氏機構找事做,是因為受不了李小姐的脾氣,她整天罵,我像奴隸;可是尤烈卻誣蔑我不忠,她的秘書還嘲笑我追求尤烈。其實我和英圖是同學,早就相愛,英圖買下這間車行,也是為了多賺點錢,等我們結了婚,我可以不用做事,這些舒服日子。”莎蓮娜哭著哀求:“二小姐,你心地好,放過我們一次吧!”
“放過你,別夢想了,莎蓮娜!”尤烈一陣狂笑,好駭人:“她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殺害,她肯放過你?”
“尤烈……”素心要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可是,尤烈馬上製止她。
“我不是請你來聊天聚舊的!韓先生,趕快把話說完。”
“是的!尤先生!”那偵探把一隻袋拿過來:“嶽英圖早上剛把這間店子頂讓出去,得款項五十萬,錢全在這兒。這是他們的護照和飛機票,明天乘飛機去台灣,這是……”
“莎蓮娜不是說,嶽英圖的母親在鄉下,他們回上海結婚嗎?”
“嶽英圖的父母已去世幾年,嶽英圖發覺我們偵查他,慌得連店子都賣了,她又怎會向你說真話。莎蓮娜有個叔父在台灣,他們去年去過台灣,所以手上早有台灣出入境簽證,店子賣了便馬上逃走。這兒有一卷錄音帶,嶽英圖已經招供,你起碼可以控告他勒索及強奸!”
“韓先生,打電話報警,告訴警方李素心手上有一卷錄音帶。”尤烈說:“我和張先生先走,在車裏等你。”
偵探去打電話,尤烈領頭走出門口,素心推開張寧奔過去:“尤烈,尤烈,你別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不想等警車來,我不想卷進官司。”尤烈鐵黑著臉:“而且我們之間也無話可說。”
“我謝謝你!”素心努力抑壓住淚水,臉上擠著微笑:“終於真相大白。”
“沒有什幺好謝的,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你,我不管你報不報仇,而且,你早就報了仇,可惜找錯對象。我是為自己,李素心,聽清楚,我是為了自己的清白,我要證實你完全沒有判斷力!”
“尤烈,很對不起,過去……”
“有些事情不是說聲對不起就可以了斷的。”尤烈冷笑,聲音帶點微顫:“說聲對不不起,破碎的心會重新完整?大偉,我們上車等韓先生。”
“尤烈!”素心拉著他的衣袖:“我該死,我願意受懲罰。”
“尤先生,警方說,附近有巡邏車,警車大約四分鍾就可以到。”
“我們馬上離開。”尤烈用力拉開素心的手,把她甩在地上,他轉身對張寧說:“快把你的女人拉開!”
尤烈昂頭闊步的離去,李素心知道他那幺一走,他們之間就一定完了,她不顧一切地追趕上去:“尤烈……”
尤烈厭惡地一揮手,素心打個踉蹌,身體搖了搖,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唉!”素心長長的吐了一口悶氣。
“醒來了?素心!”
素心緩緩張開眼睛,張寧一臉的關切。素心問:“回家了?什幺時候?”
“半夜三點。”
“唉!嶽英圖他們怎樣了?”
“已經被拘押在拘留所,我和莎蓮娜都被帶返警署,被問過話,我把一切都說了。當然,你和尤烈……我沒有提。不過警方會找尤烈問話,因為私家偵探是他請的,就是我不提嶽英圖也會招供。”
“我呢?”
“張幫辦跟我一起回來看你,你迷迷糊糊,我給你打了一針後就睡過去了。張幫辦說明天再來看你,相信他也有一些話要問你。”
“我知道!唉!要是尤烈今天也帶枝獵槍來,我惹怒他,他向我開槍,‘砰’的一聲就完了,那有多好,我但願就此死去。”
“素心,你何必這樣難過。不錯,你是誤會了尤烈,但是,你也值得高興。”
“高興?哈!”素心捧著頭,笑得眼淚直湧:“我殺錯良民啊!”
“起碼,你已經知道害蕙心的人是嶽英圖。”
“我還知道害尤烈的人是李素心!”素心歇斯底裏地哭嚷。
“你是無意的。”
“無意?我姐姐所受的傷害和尤烈一樣,隻是姐姐不幸喪生,尤烈還保住性命。你不知道當他聽到我墮胎,他多痛心、多憤怒?還有,他暈倒街頭讓風吹雨打,換了我,我早已死去。無意?”
“向他誠心認錯!尤烈外表雖然花,但是心地卻不錯,他不是真正的壞。”
“真正壞的是我,更可怕的是外表善良,其實內心奸詐。”
“不要這樣怪責自己。”張寧用手帕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你隻不過對尤烈有點成見,又受了莎蓮娜的唆擺。”
“受人唆擺,證明我幼稚無知,你知道嗎?張寧,我該殺!”素心抓住張寧:“我應該死要尤烈手裏。我永遠不能寬恕自己,我恨自己,我憎惡自己!”
“素心,有句話,我要跟你說。”張寧按著素心的肩:“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尤烈……不要否認,你暈倒地上的時候,莎蓮娜說的,所以,由明天開始,我不會再來看你。”
“為什幺?你恨我?”
“不!我也看得出尤烈在妒忌我,我留在你身邊是一種障礙,會加深你們的誤會。我離開,你們好好的談,你向他認錯,求他原諒,他會諒解你的。”
“今天的情形你都見到了,他還會再見我,再跟我談,原諒我?”
“今天人太多,尤烈雖然不虛偽、不假義,但是他要麵子。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就不同!你聽我的話,明天去找尤烈,解決你們之間的事。”張寧的手從素心的肩上滑下去,他終於握住素心的手:“我雖然不再來,但是如果你用得著我,隻要一個電話,我馬上來。”
素心含淚點著頭,她祝福自己好運。第二天開始,她每天打電話找尤烈,他不肯聽;到他的寫字樓,芬妮抱歉著把她送走;她到過尤家,但不敢進去,她做了那幺多“好事”,還敢見人?
這天,尤烈下班,往停車場。他剛掏出車匙,就看見一個黑影站在他那銀色的跑車旁。
他走前兩步,她穿著真絲百褶裙子,黑花絲襪,黑高跟鞋,黑手套握著黑色手提包,頭上戴著一頂有麵紗的黑帽子……他認得那身形,她是李素心。
他猶豫了一下,站定。要不要前去?終於,他還是向前走。
“尤烈!”
尤烈沒有理她,用車匙開車,素心馬上用身體壓住匙孔。
“讓開,我趕時間!”尤烈的聲音令素心發抖。
“我想跟你談談,求你,給我三十分鍾的時間。”素心已忘了自尊。
“好!五分鍾。”尤烈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另一輛車上。
“烈!我真的錯了。”
“唏!你不要這樣叫,從今之後,誰也不準這樣叫我。我有姓的,叫我尤烈,或者尤先生。”尤烈指住她。
素心一閉眼睛,眼眶裏的淚水滑下來,她哽咽著:“恩斷義絕了?”
“早就是了,不過不要忘記是你拋棄我,可不是我先扔你。”
“我一開始就錯,報複,令我變得瘋狂。尤烈,我實在罪無可恕,但是,我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感情……”
“假的!”尤烈截住她:“你不是說,你從未愛過我,我們還有什幺感情?嘎,你說!”
“隻是仇恨遮蓋了我,其實,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仇恨。”
“有,我傷害你姐姐,你報了仇,但你傷害了我,我還沒有報仇。”
“我知道!我願意承受,隻要你肯原諒我,你打我,殺我都可以。”
“我不會報仇,因為心裏充滿仇恨自己不會快樂。計算著怎樣報複大傷腦筋!李素心,我沒有你那幺深謀遠慮,計劃周詳。損了你,我毫無得益,這種事情,我不會做。也許我太懶,也許我不是君子——有仇不報非君子。仇,我不報了,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烈……尤烈,你肯原諒我幺?”
“無條件原諒你。”
“那太好了。”素心含著淚笑:“我們又可以……”
“不可以!”尤烈用手一擋:“不可以繼續,本來早已分手,現在再宣布一次,我和你完全是兩個人,我永遠不會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說過願意娶我!”
“我娶你?哈,哈……開玩笑,李素心,你知道不知道,你缺少一樣東西,你沒有心的。”尤烈擺著兩手狂笑:“我不會娶一個沒有心的人,決不!”
“我知道,你因為孩子的事恨我,但是,我……”
“不要說,我命令你不準提。”尤烈漲紅了臉,眼睛幾乎凸出來:“你再說我殺死你。”
“其實,我沒有……”素心忍不住嗚咽:“你相信我!”
“有沒有都沒有關係,”尤烈用力推開素心,素心打了幾個退步。尤烈一邊開車,一邊說:“但願我今生今世沒有見過你!”
尤烈打火,素心撲上前去拉住他的跑車,哭嚷著:“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聽我解釋。”
“放手,我一開車,馬上會把你拋在地上!”
“你把我拖死吧!”素心泣不成聲:“我這種人該死的!”
“好!那你就別怪我。”尤烈心腸一硬,一蹋油門,汽車向前駛。最初是緩慢的,素心仍想緊拉汽車,尤烈心裏很煩,墮胎啦!尊尼啦!張寧啦!汽車不自覺地加快速度,直至聽到素心倒地的叫聲,尤烈一呆,往倒後鏡一望,素心正吃力地在地上爬著。他實在不忍,腳一鬆汽車幾乎死火停下;可是回心一想,終於一咬牙,大力踏油門,跑車便飛快地駛出停車場。
由於尤爺爺的精神一直沒有好轉,人好象越來越瘦,尤烈很是擔心,他決定找一個好女孩盡快結婚,好讓尤爺爺有個孫媳婦,了卻他老人家的心願。
他認識楊婉兒,一個十九歲的大學生,樣貌、身材都不錯,短短的頭發,紅紅的蘋果臉,人很單純,在尤烈之前,從未交過男朋友。
她是張大偉太太堂妹的同學,張太太暗中物色了一個多月,左選右看,一整間大學才被她選到楊婉兒。
楊婉兒一看見尤烈就喜歡;至於尤烈,隻要她是個好女孩,他就沒有意見。
在張大偉夫婦有計劃的編排下,尤烈和楊婉兒一個星期起碼有四天一同吃飯或看電影,他們的友誼進展得很快。婉兒挽著尤烈的手逛街看櫥窗。
“這熊貓好美,送給你。”
“我又不是小孩。”婉兒搖著頭。
“你比她還小一歲。”
“誰?”
“唏!買這洋娃娃,會吃奶的呀!看她口中的奶瓶,有趣極了。”
婉兒老看著他的手,尤烈的話倒沒有聽進耳裏,隻是想著張太太的話:你喜歡他,就要主動接近他,可不能太害羞。於是,婉兒怯怯的,把她的小手放進他的掌裏。
尤烈很自然地握著她的手。突然,他停下來,好象大吃一驚,連忙把手抽出。
“你……”婉兒又羞又慌。
“對不起,”尤烈馬上道歉:“我有手汗,很討厭。”
“我不介意。”
“你看,這件羊毛衫多別致,我們進去買了它。”尤烈把兩手插進褲袋裏,一整晚都不肯把手伸出來。
不過,尤烈的確對婉兒很好,看見有趣好玩或美麗的東西就買下來送給她。如果時間吻合,他也會開車到大學接婉兒下課,然後安排一晚的好節目。
這天,看完電影,尤烈和婉兒去一間新酒店的扒房吃晚餐。
“我肚子好餓。”婉兒把手伸進尤烈的臂彎。
“誰叫你不肯吃下午茶。”
“戲開場了嘛!”
就在這時候,尤烈看見素心和尊尼、子洋也走進扒房。
“嗨,尤烈!”尊尼把他叫住:“新女朋友?”
“讓我給你們介紹,楊婉兒小姐。”尤烈握著婉兒擱在他臂彎的手:“我的好朋友——霍尊尼、趙子洋。”
“很高興認識兩位。”婉兒一臉稚氣:“這位小姐呢?”
“啊!李素心小姐。”
“李……小姐?”婉兒“卜通”心跳。
“她是商界女強人,吃驚了?小傻瓜!”尤烈憐惜地看她:“婉兒還在念大學,很天真,什幺都不懂。”
素心麵無表情的呆著,她感到萬二分的乏力。
“過幾天四角財團開會,散會後大家去吃頓飯。”尤烈說。
“楊小姐一定要出席。”
“好的!改天見!”
尤烈和婉兒向他們訂下的座位走去。
“她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李素心?”
“是的。”
“她好漂亮啊!”
“隻有外表漂亮是沒有用的。”尤烈叫她:“喂!別老是盯住人看啊!”
“她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怪不得你不能忘記她。”
“誰說的?不要多管閑事。”
婉兒吐了吐舌頭。那邊的素心,坐下來,用手托住額頭,沒哼過半句。
“素心,你沒事吧?”子洋問。
“你的麵色很蒼白。”尊尼看看她,又看了看尤烈的背影:“你還不能夠忘記他?”
素心喝口冰水,振作一下自己:“今天我約你們出來,是要告訴你們……”
“你跟路易、柏加他們也說過。”尊尼神色緊張:“不是那些話吧?”
“是的!我跟誰都說過,你們是最後兩位。這一年裏,我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清楚,我知道,隻能跟大家做個好朋友,我們的感情不可能發展為愛情。”
尊尼麵色一變,冷哼著:“你心裏根本沒有我們,你愛的是尤烈。”
“我不否認。”
“那你為什幺口口聲聲說不會愛上尤烈?”尊尼握著拳頭:“你為什幺要欺騙我們的感情?”
“愛情要發生是沒有預謀的,也許,我和尤烈的關係太密切,我們常在一起,我們……真的會日久生情。”素心再次捧著頭,咽喉一哽:“以前我把他當仇人,所以才那幺肯定不會愛上他,但是,他根本不是我的仇人。我……我不能忘記我們之間的一段情,對不起!”
“哼!你愛他,可惜他已經不再愛你,他身邊已經換了人,一個純潔的大學生,那個女孩子看來不錯,挺SWEET。”
“尊尼!”素心嗚咽:“求你不要說。”
“不是嗎?她……”
“尊尼!”子洋低喝一聲,尊尼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幺凶:“你一點都不體諒素心,你連做她的普通朋友也不配。”
“你配,你去做傻瓜!”尊尼說著站起來,盯了素心一眼,轉身就走。
“素心。”子洋溫言安慰她:“你心情不好,我們先去兜兜風,再到別處吃晚餐。”
素心用手帕按按眼睛,她心裏十分感激子洋:“我們已點了菜。”
“隻要我們簽單,他們不會幹涉我們吃不吃。”子洋為她拉開椅子。
“你真好!”素心和子洋離開扒房,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走了呀!晚餐都沒有吃。”楊婉兒推了推尤烈。
尤烈轉過身,剛巧看見子洋扶著素心離去。素心腳步輕浮,顯然不大舒服的樣子:“怎幺隻有兩個人?”
“那霍尊尼先走了,好象和李小姐吵架,李小姐一直托著頭。”
“你好象參與其中?”
“霍尊尼又坐下,又起來,他們三個真的像發生爭吵。”
“大概為了張寧。”
“張寧是誰?”
“你不認識的,快吃你的牛扒吧!”
“吃完晚飯,今晚我們去沙灘散步,”婉兒開心地含著薯條:“明天星期日,我不用上課,你又不用上班。”
“那你就快點吃,要不要吃雪糕?”
“要啊!雪糕新地。”
尤烈笑一下:“小孩子!”
“別這樣說,我十九歲了!我媽就生了我和我大哥,我已經很大了、很老了。”
“好,老人家!要去沙灘散步就快點吃。”尤烈吃了兩口牛扒,就放下叉子,剛才見過素心,她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他突然覺得沒有胃口。
到沙灘,他的感觸更大,他和素心曾在嚴寒的北風下相擁著在海濱散步;他們也曾在和暖的初夏到海邊談情。素心嬌情無力地躺在尤烈的懷裏,嘴裏甜膩地叫著“烈!”,雙手繞住他的脖子,那時候的尤烈已失去了自己,連靈魂都附托了給素心。現在回想起來,心裏還有絲絲蜜意,縷縷情懷。甜蜜、迷醉的日子彷如昨天,可惜如今一切已煙消雲散。尤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婉兒靠在他身邊;可是,他感到無比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