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舞著、舞著,感覺自己也籠罩在藍光中,與她一直旋轉,成了天空的一部分,即使當她停下舞蹈。

我已經記不得後來是怎麼停下來,觀眾對我們的演出報以熱烈的掌聲,我不知道他們真的是欣賞,或者是在嘲笑我,但我真的不在乎,因為我隻在意她臉上神采飛揚的笑容。

表演完後,我們的手仍緊緊握著,誰也沒鬆開。

不知僵立了多久?

突然,她拉著我奔離觀舞的人群,跑進路旁一間咖啡廳裏。

穿過一桌桌愕然的客人,來到店的後方才停下。

我們站在隻有亮著黃光的廊道上,四目一瞬也不瞬的膠著,胸膛仍因方才的狂舞及奔跑而猛烈起伏著。

那一刻--

我至死都會記著,

從我們體腔內呼出的氣,吐出的息,帶著情迷的熾熱,夾著咖啡獨有的芬芳,像果凍般漸漸包裹住我們,益發讓人沉醉,真想就一直保持這樣,不想破壞這神奇曼妙的時刻。

可事情總會違人所願,選是有人闖進了我們的小空間,是咖啡店的老板,他進來拿東西。

雖然他很快就離開,一切卻也無法恢複了。

突然我們兩人都笑了出來,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想笑,笑完後,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她抬起手想要摘下麵具,我立刻出聲阻止地--

卡!

汪文瑾按下stop鍵,她站起身,走到洗手台,打開水龍頭,彎身捧了一把水洗臉,將頰上的熱意衝掉。

即使這是第二次聽,即使隻是用錄音機聽,而不是在現場聽本人以優美的男中音述說,仍教她聽得臉紅心跳,心為之激蕩,血液為之澎湃不已。

今天她做了一件違背醫德的事,在彭皓謙進來同她協談時,未經他允許,她便偷偷錄了音。

這當然是不對的,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做了,而她--也不後悔如此做。

再一次聽到他與另一個女人相遇的過程,雖然她試著以更客觀的角度來傾聽,可還是不由自主受到牽動。

因為彭皓謙在講這件事時,聲音充滿了情感,而他的形容又是如此真切,隨著他的話語,她可以在腦海清楚地描繪出他與那個女子相遇的場景。

蔚藍無雲的天空下--

筆直的街道--

圍觀的人們--

一個美麗的女子在豔陽下跳著熱情惑人的舞蹈--雖然他沒說女子跳什麼舞,但她腦中浮現的是像佛朗明哥般的舞蹈,女子穿著大紅鮮豔如花的舞衣,不斷地回旋,而彭皓謙就像鬥牛士般的拍掌環繞著女子共舞……

思及這個畫麵,皺眉,有點眼熟……啊!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原來是她把歌劇「卡門」套到這了。

真的是如夢似幻的相遇呀,可……這是真的發生了?還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呢?

姑且不論真與假,至少在他的想象中、他的記憶裏,他與那個女子最初的相遇就是在那種奇妙「戀藍」時刻裏--一個神奇迷離的特別日子。

那真是種讓人夢寐以求的浪漫,如果她與丈夫也可以在這樣特別的時刻相遇,會不會……今天的一切就會不同呢?

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建構那樣的畫麵,試著想象自己變成了那狂舞的女子,然後她走向人群,向丈夫邀舞--結果,丈夫隻是像在看戲一般,帶點驚懼也有些好奇的表情看著她,對她伸出去的手遲疑著--

夠了!

她睜開眼,結束那個幻想,皺眉頭,真是的!何必自己找冷水潑?連幻想也找碴?!

可--如果把「丈夫」改為「某個人」呢?

她再一次閉上眼,場景不變,她依舊狂舞著,朝著人群中前進,不過這回不一樣,人群中沒有丈夫,隻有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而她毫不遲疑地伸手邀他,對方也毫不忸怩的步出人群,開始隨她起舞,接下來……就跟聽到的情節一樣,奔進咖啡廳裏,然後當那男子欲伸手摘下麵具--

停!她張開眼睛。

幻想就先到此為止,她發現自己並不急於想看到麵具下的那個人。

回到現實裏。

轉身走回辦公桌後坐下,現在還是休息時間,兩點鍾才要開診,她還有點時間將錄音帶聽完,不過她不急。

因為接下來,彭皓謙不再獨白,而是陷入沉思,久到讓她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詢問。

「為什麼你不想讓她摘下麵具?」

「……因為--我怕。」

「怕什麼?」

「怕……」他目光飄向遠方。「怕見到她的容顏,真的會就此萬劫不複。」

聽到這話,她嚇了一跳。「怎麼說?」

「妳曾有過這種感覺嗎?」

又來了!「什麼樣的感覺?」平著聲音問道。

「我想知道她的模樣,比這個世界任何事都想,可又怕自己就會因此--」他頓了一下,深吸口氣。「就像正站在懸崖前,眼前是一大片藍天,往前跳躍究竟是飛向天際翱翔,得到自由,海闊天空;或是跌入無際的黑暗,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她沉默下來,片刻。「沒有!不曾有過……應該說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產生這樣的感覺。」她澀澀地說道:「不過--你做了選擇,對嗎?」

「是!我做了選擇。」

「結果?」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就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們訪談的時間已經到了,他沒有再講下去,約了下個星期一診談的時間後,他便離開,而她走回辦公桌,將隱密的錄音機開關關掉,倒完帶後,拿出來,貼上卷標,注明--戀藍「。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一句話是以引發她無限的想象,到底他的眼中最美、最迷人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想到方才彭皓謙走進診療室見到她時,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驚豔的反應?或者……隻是驚訝--一個醫生幹麼打扮得那麼「女人」?

可在聽完他講述那個女人之後,她隻有一種無地自容之感,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是多餘的,但--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