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我今晚要加班,所以會晚點回來。」丈夫在玄關彎身穿鞋子。

她撕下一條吐司。「媽問我,你最近都在忙什麼,為什麼都沒辦法回家吃晚飯……我答不出來。」

丈夫直起身子,對鏡整理儀容。「我會找時間跟媽說的。」

微扯嘴角。「我呢?你何時要跟我說?」

丈夫頓了一下。「……今晚。」

「好!」

聽著門關上,聽到丈夫到對麵跟公婆道再見,再聽到電梯到達他們這一層樓的叮聲後,很快地,一切恢複平靜。

她默默地將早餐吃完,收拾好餐桌,也開始打點要出門的事。

衣服、頭發都弄好了,可不知怎地,人又旋回到臥室梳妝台前坐了下來。

她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化妝,不過今天她特別想妝扮一番,希望自己看起來--可以更有精神,看起來會是……美麗、迷人、自信的。

而一個美麗、迷人、自信的心理醫生,正是她今天想扮演的角色。

扮演的動機是什麼呢?

一想到,她臉孔微紅,凝著鏡中的自己,即使不上腮紅,也使得她看起來……容光煥發,兩眼晶瑩有神,眼底有掩不住的興奮光彩,彷佛回到剛與丈夫戀愛時的模樣。

思及此,一絲罪惡感升起,立刻抹去腦中異樣的思緒。

因為再度讓她變得如此積極,想要有所改變的不是丈夫,而是她的病患……

當然--這絕對是有正當的理由所引發的動機。

畢竟,當妳的病患長得帥、打扮體麵,基於小小的虛榮心,做醫生的又怎麼能太難看?

拿起眉筆,開始描繪眉型,腦中則自動浮現上次未完的訪談,她請他開口談他自己……

我是個幸運的人,有著良好的家庭背景,父母慈愛,家境優渥,提供給我最好的成長環境,而我求學之路也順利,沒什麼困難的就念到碩士學位,畢業後也是做能發揮所學的工作,和一般人比起來,我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

我對我的人生是這樣規劃的,二十六歲拿到碩士學位後,便專心打拚工作,兩年後,一切都穩定下來,便可以娶妻成家。

不少朋友笑過,我這樣循規蹈矩地過人生,不覺無趣嗎?

無趣嗎?我也不知道,但老實說,我也不覺得這個世界需要太多離經叛道的人存在,至少--不會差我這一個。

是的……我承認,在年少的時候,也有過叛逆時期,厭倦聯考製度,厭倦僵化的教學,甚至厭惡自己得不斷地保持第一,以贏得師長、父母讚賞的目光和言語。

開始會跟父母吵架,會希望他們多給我一些自由,可以更信任我,但我發現,在這樣的抗爭下,受傷的不隻是我,還有我的父母,明知他們是最愛我、最關心我的人,卻還這樣做,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所以後來--我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再做出會讓父母或者是任何關心我的人傷心的事。

當時聽到這,全身一陣顫栗,這樣的成長經驗,應該是很普遍的。

可當有人麵對麵對她述說著這一切,卻令她有種照鏡子的錯覺。

彭皓謙跟她真的像得驚人,成長經驗、背景如此相似,所以她才會在初見時輕而易舉的被他給吸引住,因為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基本上他們都是屬於不會輕易違背社會倫理的人,處在一個大溜冰場中,當大多數的人都是朝著順時鍾方向溜行時,他們絕對不會做那少數幾個朝逆時鍾方向溜滑的人,因為不僅顯得突兀,也容易招人非議,責罵不合群,甚至會不小心的和他們相撞,弄出傷害、災難等等。

為了省去麵對這些麻煩,隻要眾人意向不會太讓人不舒服,遵從又何妨呢?

可若說不曾在內心深處幻想鬧一場革命,那絕對是騙人的!

誰會不想做這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呢?

將口紅塗好,抿了抿唇,要不要再上點唇蜜……不!這樣就太過分了!她心虛地想道。

好歹她還要麵對其它的病患,一個嘴唇粉嫩發亮的心理醫生成何體統?絕對會引來非議。

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揚起唇,她或許已不是丈夫眼中最美麗、最年輕的女人,但隻要她願意,至少將自己打扮得美麗而有自信,也會感到開心,以及覺得多了一層自信和……武器!

她站起來。

化妝對女性心理層麵的影響,真是微妙又特殊呀!

革命嗎?……也許她早該實踐了,而不是隻在腦中憑想象建築著。

畢竟--為了她的婚姻……

更為了她的人生!

她總得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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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想,如果那一天我沒有把車子停在那間私人停車場,為了抄近路,彎進那條道路,也許--我的命運會不一樣吧!

也許--依舊繼續是平淡無奇的過著日子……

還記得那一天,天空特別的藍,比平日看到的都還要藍,甚至連路邊的行道樹葉似乎都散發著藍光,藍得讓人目眩、恍惚。

就是在這樣的不經意中,我和她相遇了!

人群圍著的中心,她就在那--戴著鑲藍邊的白色麵具,穿著和天空一般鮮藍色的舞衣優雅舞動著,恍然間,她似乎就是藍天的一部分,卻在此時翩然而降,以她的身影、飛舞的發魅惑人間眾人。

隻看她一眼,我就再也移不開目光,隻能癡癡地、專注地定在她身上。

她伸長著身軀,像天鵝展翅般優雅地抬起雙手,在飛揚成圓弧的裙裏,露出線條優美的細長雙腿,像溜冰般飛快地舞過我的眼前。

空氣傳來陣陣伴奏的鼓聲和響板聲,重重衝擊我的耳膜,我的心也跟著怦怦作響,但這些都還比不上她的身影所舞出的影響,我的靈魂、智識似乎也隨之而去,附身在她舉手投是上,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為何置身在此?

然後--我們的視線相遇了。

她麵具下的黑眸突地綻出神秘的光彩,令我頓覺這個世界上似乎隻有我與她存在,每一回眸,每一抬手,無一不對我發出召喚,誘我趨近與之共舞。

她在群眾間舞出一條路,直直來到了我的麵前,手伸向我,邀我與她共舞。

我毫不猶豫地握住,完全地應允了她的邀約,即使此刻她是要牽著我奔赴刑場,我也慨然同意。

我從來沒學過跳舞,可身子像有自己的意誌,隨她一起舞著,忘形的隨地扭動身子,旁若無人地在街頭、在一大群陌生人麵前表演著,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舞姿是不是很笨拙,也不在意是不是正在出醜,隻是專注於她,注意她每一回的靠近、她的體熱、她吸吐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