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呆呆地看著外麵陰沉的天色,她這次不似以前那般帶著表演性質的哭嚎,隻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在知道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時,哭泣是用來宣泄情緒的,也是表達自己的憤怒與不滿的。
但在事情已經糟糕透頂的時候,人反而會詭異地沉默下來,反正也不會有更糟糕的事情了,無非就是一死罷了。
可人不是隻有一個人的,阿娘還有一個就要成親的兒子和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她無法倒下去,她的冷靜會很快消失。
倏爾阿娘不知從哪裏爆發出來的力氣,直接將麵前的小桌子掀翻在地,她的臉猙獰著,眼睛通紅地看著外麵。
“一定是壽安堂的老虔婆出的主意,她想要拿全家的前程去給明蘭那賤丫頭鋪路!她想毀了我們所有人!”
“不會的阿娘,老太太興許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的百年安穩還是要仰仗著盛家的呢,她不會為了一個孫女冒這麼大風險的。”我站起身扶住阿娘搖搖欲墜的身子勸道。
“也許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呢,我們跟小公爺可以算是嫡親的兄妹啊,這件事整個汴京都是知道的呀。”
這個情況下,這個羞辱人的認兄妹竟成了最好的擋箭牌,不止是我們盛家,隻怕是齊國公府也會把這件事給做實了。
“興許明日郡主娘娘就要辦個認親儀式了呢,從今以後女兒也算是郡主娘娘的養女了,說出去多體麵尊貴啊。”
阿娘低下頭捂著臉痛哭出聲,“我當年,就該一個不留的。”
“小娘快別哭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三哥兒的婚事,不知道柳家那邊會怎麼想呢。”雪娘把被壓在桌子底下的嫁妝單子抽了出來,在旁邊急得跺腳。
阿娘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的眼中閃著灼人的亮光來,拉著我就往外走,還不忘吩咐道:“把這個賤婢給我捆起來,我要去葳蕤軒給我兒討個公道!”
剛出來林棲閣的門,正好撞見了麵容沉肅的房媽媽,“喲,小娘這是要出門啊,剛巧老太太和主君要請小娘過去問話呢,墨姑娘也在就一起去吧。”
阿娘冷笑一聲道:“可真是巧了,我也是正巧要是去找主君問問,家裏出了這樣丟人的事情,我楓兒的婚事該怎麼辦!”
房媽媽的麵色微微變了一瞬,依舊不多言語地帶著我們往前麵走,像是在押送即將要受到審訊的犯人。
剛進了大娘子的正堂,阿娘就直挺挺地跪在了父親麵前,“咚”的一聲,聽得我的膝蓋都隱隱作痛。
“求主君主母給楓兒做主,他本就要成親了,家裏出了這麼丟臉的事,若是柳家要退親,我楓兒就別想在汴京城裏找個好人家的姑娘了。”
父親麵露不忍地看著阿娘,伸手想要去扶她,誰料阿娘一個轉身,跪著挪動到大娘子身前,抓著大娘子衣裙的下擺不撒手,求道:
“大娘子,您也有兒女,想必也是能理解我的心情,我的楓兒文采不如二哥兒,雖然家裏孩子們是不分嫡庶的,可說出去別人都是會挑兩句他隻是個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