餡餅是不會無緣無故砸到人懷裏的,偶爾你覺得自己被餡餅砸中了,第一時間應該看看腳下是不是踩中了陷阱。
明蘭和小公爺兩心相悅我是知道的,隻是我從不在一根繩上吊死,沒了小公爺這個高枝我還可以找別的。
雖說明蘭後來與顧廷燁過得也算和美,但顧廷燁求娶她太過不確定了,至今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顧廷燁的一時興起。
如果是我的話,既然要被關進鳥籠子裏,那自然是要選一個最合我心意的。
一陣風吹得窗戶吱呀晃動了一下,掛在牆上的畫也掀起一角,畫上的接天蓮葉便也就隨之搖曳起來。
風吹亂了我的鬢發,我抬手去理了理,正巧聞到一股莫名的花香,不像是春日的花朵,倒像是從蓮花圖上攫取的一縷荷香。
我不喜歡這樣的沉默,好像我們都被命運壓得翻不了身,我站了起來,算是一種無聲的反抗。
“六妹妹你瞧這荷花,多麼寧靜優雅,古來多少文人墨客都稱讚其品性高潔。”
我伸手去觸摸這幅畫,手下有些粗礪感,遠不如這畫作的精美。
“可這樣美麗高潔的荷花是從爛泥底裏鑽出來,同樣的,人也不能爛在泥裏。努力向上生長,獲得更多陽光雨露,這是萬事萬物的本能,也是天理。”
明蘭依舊低著頭不說話,小桃捏開了一顆花生放在裏嘴裏,發出“哢哢”的聲響。
許久,在我的注視下,明蘭不得不開口道:“四姐姐你說的對,可這世間萬物不隻有荷花,還有陰冷潮濕處的苔蘚,是見不得太陽的。”
我立刻反駁道:“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她被我快速堵了回去,又低著頭不再說話,隻是手中的帕子被捏的不成樣子。
她這樣的可憐,隻叫我心裏也對她升起了萬分憐惜,在不爭奪我的利益之時,她是我同病相憐的妹妹。
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我的語氣太重了,是不是我操之過急了。
可是算起來沒多久齊小公爺就要迎娶嘉成縣主,若是明蘭不能盡快和小公爺喜結連理,那就要早早放下對這份感情,免得惹禍上身。
想到這裏我便放緩了語氣道:“咱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要爭的,小到一飲一食,大到一災一難,無不是在與天爭命。那些叫你不爭不搶的,你很該啐他一口,不過是怕自己爭不過你罷了。”
不想再看明蘭低垂的頭,我轉頭看向外麵街上,挑著兩筐子花的花農不停地走動叫賣,想到待會狀元遊街,我走過去開門叫露種下去買一籃子花上來。
再次回到窗前,隻看到有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和露種一同在那花農處買花,那個男人十分眼熟,我好似哪裏見過。
電光火石之間我記了起來,當時爹爹因為三哥哥口出狂言被扣在宮中,大娘子就是汙蔑阿娘和這個員外有私情要把阿娘發賣了。
當時要不是哥哥不管不顧地衝進大娘子院子裏,爹爹也剛好趕回來,隻怕我阿娘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給賣了。
若是有一個被發賣了出去的小娘,我和哥哥這一輩子都無法抬得起頭來做人。
整個家裏都知道我阿娘是被冤枉的,但她們要的公平正義在那一刻統統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似家裏的臉麵名聲也不是頂頂要緊的事了,妾室偷情也可大肆宣揚起來。
什麼大娘子的款,不過一個公報私仇,一個裝聾作啞罷了,這世上的規矩有利於她們的時候那就是王法天條,不利於她們的時候那不過就是耳邊的一陣風,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竟還有人誇大娘子仁善,再恨毒了我小娘也隻想著把她發賣出去,沒想要了她的性命。
真是可笑,被發賣出去是什麼好事嗎?我都已經及笄了,阿娘也一把年紀了,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是要把她賣給大戶人家做女使婆子還是賣給莊戶漢子做媳婦?
阿娘知道盛家多少事,焉能活著走出牙行?大娘子不過就是不想落個刻薄名聲,讓她的華蘭在婆家過得更加艱難,借旁人的手借刀殺人罷了。
我的心裏又冒起一團火氣來,隻覺得和家裏的妹妹們維持一個表麵上的和氣來就是,何苦要為一個助紂為虐還自鳴得意的人著想。
露種把一籃子花送了進來,小二也開始上菜了,我坐回桌邊的凳子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是我太心急了,六妹妹不必聽我的,按著你自己的心意來便是,總還有祖母為你做主。”
見我不再逼迫她,明蘭露出了鬆快的笑來,“多謝四姐姐為我考慮,姻緣這事,成與不成還是要看天意的。”
我懶得再勸她事在人為這話,這些年辛苦維係的姐妹之情,終究是我付出了太多,而忘卻了我跟明蘭之間隔著殺母之仇。
明白了這些,我便不再與明蘭談論這些,隻說些飯菜好不好吃,女工繡法,乃至那一籃子花如何漂亮。
不涉及到私隱時明蘭也是很健談的,她覺得自己是在韜光養晦,在我看來不過就是她所想要的,老太太都捧到了她的麵前,等著別人的恩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