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不過都是為了自己活得更好嗎？
把這些痛苦加在我們身上的，是男人的三心二意，薄情寡幸！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更是難以入眠了。
起身下床，挑起燈火，我端坐在書桌前，把冷了的茶水滴在硯台上，慢慢磨著墨條。
清澈的茶水裏漸漸多了幾縷墨色，墨色蔓延，直到再不見半點清澈。
幹癟的筆尖在墨色中變得充盈飽滿起來，我鋪開了一張紙，抬筆寫下印刻在我腦子的裏的《女誡》：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
本是寫字能靜心，可這篇字我越寫越心煩意亂，實在不知為何一定要仰賴夫君的寵愛女人才能在這世上苟活。
煩躁地將寫滿了字的紙張揉成一團，我披上衣服，提起燈籠一個人出了門。
看院子的婆子早就睡死過去，寂靜的深夜裏，盛府這個大宅子裏風聲瀟瀟，樹聲颯颯，燈籠昏黃的光亮隻能照亮我腳下的一兩步。
四周高大的樹影搖曳著，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蟲鳴鳥叫，讓此刻的黑夜格外嚇人。
今夜雲層厚厚地壓了下來，遮蔽了月亮，連同我進取向上的心也一並遮蔽了。
終於到了祠堂，看到裏麵熊熊燃燒的燭火，我輕微喘了一口氣，走得太急太快了，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憤怒。
將燈籠放置在了門口，我緩步走了進去，恭敬地跪在蒲團上，對著上方的靈位拜了三拜。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明其卑弱……”
我大聲地背著抄過無數遍的女誡，並不管如蘭已經跪趴在蒲團上睡得昏沉。
直到我聽到了她帶著不滿沙啞的嗓音，“四姐姐，你大晚上到這裏來做什麼。”
我轉過頭看她，她的左半張臉因為擠壓一片嫣紅，手墊在身下早已麻木，此刻她正在輕輕揉著。
“五妹妹，我抄著女誡深夜難眠，回想著你我過往種種，心裏不禁有些愧疚，更是不明白，為何你我同為苦命人還要這樣互相為難。”
“難為四姐姐竟然會對我產生愧疚來，這良心發現地未免太遲了。”
我就說如蘭的性子不討喜，我誠心誠意地想跟她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可她卻總拿言語譏諷我，絲毫沒有六妹妹的謙卑。
說起謙卑，我的心裏卻又止不住酸澀起來，眼眶也不禁紅了。
如蘭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門外，又轉過頭看向我說：“如今父親並不在外麵，你這樣假模假樣地哭給誰看？這可是你自己找來的，別又去父親麵前說是我欺負了你。”
聽了這話我不禁苦笑出聲，“喜怒哀樂都為了博同情憐愛久了，真情實感別人都會覺得是在裝模作樣，很可笑吧五妹妹。”
“你不必擔心我陷害你，今晚也隻是我熱血上頭了才敢來找你說個明白，哭也是隻是聽了你的話不高興，覺得你不如明蘭謙卑。”
“更是難過，我身為一個女子，居然也會讚揚女子的謙卑，歡喜於有人在我麵前也卑弱可憐，這樣可以掌控一個人榮辱的感覺可真好啊。”
“明蘭得老太太教導，自然是品行優良，不像四姐姐，做什麼都愛爭愛搶。”如蘭嗤笑道。
她又是在嘲諷我是小娘養的，憤怒之餘，我心裏又多出了一些對牛彈琴的傷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