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的枕邊風很管用,第二日下午我就從露種口中聽說家裏過兩天要采買下人,這幾日家裏下人都勤勤懇懇,生怕做的不好被順手發賣了。
我本是無意與這些可憐人為難,隻不過大家都想往上爬,都想給自己謀求個好前程罷了。
總不能叫他們毀了我和阿娘的指望。
“姑娘,這是三哥兒捎帶回來的小玩意,特意給姑娘解悶的。”露種年紀也不大,小玩意兒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你喜歡就和雲栽各挑一個玩去吧。”我對這些東西沒太大的興趣,不如三哥哥給我找來的一本詩集有趣。
“謝姑娘。”
看著兩個小丫頭興致勃勃挑選,我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我的女兒從未如此活潑過,因為她們的阿娘無用,既無夫君寵愛,又無金銀細軟。
“這小虎頭做的精巧,連帶著這個毽子和我前幾日做的手帕一起找個匣子裝好,明日請安帶去送給六妹妹。”
這小虎頭是用金銀細線繡的,色彩豔麗,格外精神。
“是。”露種向來聽話,馬上就去找匣子,雲栽也去拿我繡好的帕子。
次日請安,我早早就起來梳洗打扮,拒絕了露種拿過來的豔色的衣裳,我換上了一件青綠色的衣裳。
多年的沉寂早已讓我對這些豔色失去了興趣,往日看著隻覺得高貴奪目,現在看到隻覺得刺眼極了。
請安要恭敬,所以我早早就等在了大娘子院裏,這樣有些寒涼的清晨叫我的大腦格外清醒。
沒等到大娘子叫進去,反倒是等到了父親出來,到了汴京,大娘子有王家這個靠山,父親待阿娘都冷淡了些許。
果不其然,男人多薄情寡幸,他們一心裏都是前程富貴。
“給爹爹請安。”我盈盈一拜,身體在冷風中不免冷縮了一下。
“墨兒,怎麼這麼早就來請安了?”父親連忙將我扶起,回頭看了一眼亮著昏黃燭火的屋子裏,臉上的不滿清晰可見。
“給大娘子請安自然要早到些,這樣才更顯恭敬。小娘說了,到了汴京就不能因著父親的寵愛嬌氣了。”我臉上露出一個稍帶委屈的笑容,又低低地詢問一句,“可是為什麼呀?”
父親的心果然是偏的,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兩分,哪有男人喜歡一個對自己前程並無多少助益的河東獅呢?
哪有一個庶出喜歡聽妻子在旁數十年如一日地訴說著嫡庶有別呢?
更別提父親這樣一個自卑又自負的主君,清流門第又怎麼會被妻族脅迫呢?
“往後不必來這麼早,大娘子仁善,也是不忍心叫你等這麼久的。”父親的語氣聽起來依舊溫和。
“是。”我乖巧地應下,看向爹爹的眼裏滿是孺慕與依賴。
等到晨光熹微,如蘭像隻驕傲地小孔雀一樣站到我前頭,還扭頭對我“哼”了一聲。
大娘子院裏就是這樣的嫡庶分明呢,這樣好啊,會把父親往林棲閣裏再推一推。
明蘭的身子似乎還沒好,今日並沒有來給大娘子請安,大娘子最近春風得意,也沒多說什麼,隻說汴京不比揚州,讓我們出門在外要小心謹慎、安分守己。
說完她就直勾勾地看著我,好像我和阿娘一定會做出什麼不安分的事情來一樣。
“是。”我心平氣和地福身應下。
見我今日乖巧,大娘子也沒借題發揮什麼,起身就帶著我們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到了壽安堂,房媽媽已經在外麵等著了,見到我們就滿含笑意地把我們迎進去。
“給母親(祖母)請安。”
“好,好,坐吧。”
等我們依次坐下後,明蘭才上前給大娘子請安。
大娘子一臉的慈愛心疼道:“好孩子,快坐下,你身體沒好全,別累著了。”
“謝大娘子。”明蘭的聲音細弱,看樣子是真的不好。
“往後我這兒呢,還是和往常一樣,初一十五來請個安就成,省的你們辛苦。”老太太樂嗬嗬地喝了一口茶道。
“給母親請安不辛苦。”大娘子連忙說道。
“是啊,能侍奉祖母左右是孫女的福氣呢。”我也笑著表了表孝心。
“是啊祖母,不辛苦的。”如蘭也跟著說了一句。
祖母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兩分,“就初一十五吧,你們孝順,我自然也是心疼你們的。”
“是,多謝母親(祖母)。”話已經說到這了,自然就順坡下驢了。
“這男人在外麵建功立業,家裏的孩子們也是要讀書知禮的。”老太太掃視了一圈堂下繼續說,“莊學究今日也到了,待會你們就去拜見拜見,這幾日就準備著去讀書吧。”
“是。”
能讀書我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前世我說是讀書,也不過就是識幾個字,念幾首詩附庸風雅罷了,這次可要好好研讀。
既是沒有那麼多銀子叫自己安心,那多讀些書多學些本事心裏也能踏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