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給我倒了熱水，還給我端了一碟子糕點，我昨晚昏睡著沒吃，現在自然餓極，吃得不太斯文。
“慢些，慢些，你是千金小姐，別像個莊戶丫頭似的。”
阿娘已經忘了當年她的抄家流放之路了，那段經曆給她留下的經驗隻剩下敢於拚搏了，小心謹慎是一點沒剩下。
夜裏冷，不會開窗，所以屋子裏暗沉沉的，點了燭火看起來反倒像是日薄西山，不大吉利。
咽下最後一口糕點，我恢複端莊優雅，喝了一口水。
跟著阿娘我自然學不到端莊優雅的，這些都是前世我嫁為人婦後偷摸跟著婆母和那些妯娌們學的。
天知道我嫁人之後看到那滿屋子妾室，風姿步態同我小娘大同小異時，我有多絕望。
我也同我阿娘一樣，學的大差不差。
妾室們嘲弄我，六郎瞧不上我，妯娌們看笑話，而我的婆母穩坐釣魚台，看我苦苦掙紮。
那時，我失去了我的第二個兒子。
我懂了大娘子的怒氣，懂了大娘子的無能，懂了祖母的高深。
也明白了幼時阿娘為我的籌謀。
但我去不了老太太屋裏的。
阿娘害死了衛小娘，我勉力施救還是徒勞無功，祖母最多對我態度好些，遠不到將我養在房中的地步。
“你六妹妹病了，你要多去瞧瞧她，她剛喪母，別亂說話。”阿娘喝了一口茶水，溫柔地看向我。
我點頭，阿娘現在還沒有那麼自以為是，還沒有孤注一擲。
哪怕是要贖罪，我也是要報答我小娘的。
“我知道了阿娘，我帶些好吞咽的去吧，六妹妹房裏沒什麼人，怕是沒得些照顧呢。”我說得意有所指，但阿娘皺著眉頭看向雪娘。
我知道，阿娘會贏得漂漂亮亮的。
嫡庶觀念像一座大山，我和明蘭都是受害者，隻可惜祖母不會跟她說庶女如何，但阿娘會教會我，庶女是應對父親的武器。
可是，說多了我也會難過，我也會當真，我也會不甘。
心下安定後我才發覺，原來早已不是冬天，是冬天在我心裏太久了。
這是春天啊，可料峭的春風卻是差不多的冷。
出了院子，我抬頭看了一下孤高的天，緊了緊衣服。
“東西拿穩了，當心摔了燙到。”我叮囑了一句雲栽。
到了明蘭房裏，我狠狠皺緊眉頭，這個樣子，阿娘還是得挨罵。
這個屋裏隻有一個比明蘭還小的小丫頭守著，此刻正在明蘭床邊掉眼淚。
我抬手免了這小丫頭的見禮，可憐見的，難怪小桃會那麼貪吃，長到現在，也不知吃過幾頓飽飯。
打開食盒，我帶了些熱湯和炊餅過來，還有五味粥。
“你家姑娘還好嗎？”我招手叫來小桃，“你先吃碗粥，我來瞧瞧你家姑娘能不能喝口湯。”
“謝謝四姑娘。”
坐到明蘭床榻上，我抬手去摸，她的頭還有些燙，怕是驚懼擔憂過度了。
“雲栽，你去找小娘，說六妹妹無人照料，叫幾個女使婆子過來照顧著，再去叫個郎中來，六妹妹還燒著呢。”
“是，姑娘。”
“露種，你去看看昨日郎中開的藥還有沒有剩下的，去叫人煎一副來。”
阿娘來得很快，我都害怕她真的隻派兩個女使過來，好在她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