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阿娘了，她在乎一己之身的榮辱，她苦怕了，但她在乎利益，同樣也是在乎孩子的，隻要她覺得有機會就會去做。
“阿娘不知道。”
我賭贏了。
阿娘覺得衛小娘大概活不了，她鬆口了，是啊，那麼久了，孩子又還那麼大，想來也是活不了的。
但是萬一呢，衛氏是個很堅韌的女人，她為著自己的孩子也會咬牙堅持下去的。
“阿娘，去給衛小娘請個大夫吧，女兒今日讀書說到因果報應，會不會是女兒前幾日罵六妹妹，所以衛小娘要教訓女兒啊？”
阿娘露出掙紮的神情來，點頭同意了，她對雪娘使了個眼色道：“還不快去，找人請個大夫過來，要是衛家妹妹不能母子平安，我定要稟明主君，把你們統統發賣了！”
“是，小娘。”
聽到這對話，我終於放心了，我笑著對阿娘說：“阿娘，我去看看衛小娘吧，興許她看見我就會想到明蘭，就會堅持下來了呢。”
阿娘有些神色莫名，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對我點頭。
我差點喜極而泣，我知道上輩子衛小娘撐了很久，但是我阿娘不知道，打得就是信息不對等，我隻需要讓衛小娘多堅持一會，興許她就能活下來呢。
上輩子明蘭救下了國舅夫人，一定是在心裏想了無數遍再來一次她要怎麼救她的小娘。
同樣，我也想了無數遍我若是回到不同的時間點我該如何改變這一切，如何救下我阿娘。
屋子裏血腥彌漫，我看到衛小娘慘白的臉，床榻上一灘的血跡，縱使我會過那麼多豺狼，此刻依舊覺得觸目驚心。
“衛小娘。”我低低地喚了一句。
衛氏艱難地轉頭看我，這麼冷的天，她的額頭上那麼密的汗珠，她的眼神中有不甘，有驚訝，也有著祈求。
我向來知道衛氏好顏色，但也早在記憶裏模糊了，今日的夢境倒是格外清晰。
“四，四姑娘。”她忍著疼叫我，眼神裏滿是對生的期盼。
“我阿娘去叫郎中了。”我穩了穩心神，走到她的身邊，“你堅持住，你想想肚子裏的孩兒，想想六妹妹，再堅持堅持！”
她看著我掉下淚來，我也忍不住落淚來，我想到了我是如何拚了命生下一個又一個女兒的，也想到了我的阿娘是不是也像她這樣一個人躺在床上絕望等死。
養兒方知父母恩，我上了年紀後不停懺悔，在佛前祝禱了一天又一天，抄了一遍又一遍往生經，在夢裏重來了一次又一次。
她輕輕應了一聲，眼淚卻還是一直流。
我跪到她的床榻前，拿起床邊的帕子給她擦額頭上的汗，感謝上蒼讓我能在冤魂麵前懺悔。
“衛小娘，你冷嗎？”我放下帕子問道，“你還需要什麼東西嗎？你告訴我，我幫你弄來。”
“能給我點熱水嗎？”她的語氣裏都是祈求，但我看見她的眼神分明是不抱任何期待的。
我知道她不信任我，因為我是林小娘的孩子，但她還是說了，因為她是盛明蘭的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