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落進了一個早已謀劃好的圈套,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仿佛五雷轟頂一般,夢想頃刻被粉碎。此時此刻,黃婉萍的心裏隻剩絕望,對愛情的絕望,對自己生命中這場唯一卻又短命的愛情絕望。早就該知道,他愛的女人,一定是那種特別完美的、特別幹淨的,和他同一類型的、極品翡翠那樣的。那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有什麼?青春不再,容顏已老,還有洗不淨的過去……可是,她竟然沒有相信自己的理智,而是愚蠢地走進了他給她編織的夢幻圈套。
痛徹心扉的絕望,撕心裂肺的疼痛。夏日的度假村綠意盎然,半山坡的天然溫泉充滿詩意的野趣。可黃婉萍無心享受。她退了房子,悄悄地驅車離開。
車是從租賃行租來的。還了車,黃婉萍回到暫時棲身的酒店。曾經她打定主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輕易離開禦楓林,不會離開那個男人。現在看來,她做不到了。她不敢猜測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更沒有勇氣麵對海市蜃樓的幻滅。住酒店隻是權宜之計,下一步往哪裏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門鈴突然被摁響。誰?黃婉萍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將自己關進酒店房間,與整個世界隔絕。還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這裏。是服務生嗎?黃婉萍走到門口,通過貓眼向外看,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來幹什麼?
門開了。趙斯文立在門口,“有事跟你講。”
黃婉萍讓開一條道。趙斯文一步跨進來。
趙斯文瞅著黃婉萍的臉,驚訝至極,“你怎麼變成這樣兒了?”
趙斯文不能不吃驚。上次見麵,這個女人還精神抖擻,滿麵春風,一副十足的貴婦派頭。這才幾天,仿佛被霜打了一樣,一臉憔悴,滿目頹廢,如同換了個人。
黃婉萍冷著一張臉,答非所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窮途末路的趙斯文,有一陣天天在古玩市場轉悠,打算尋找機會將手中的一些存貨出手,緩解一下窘況,卻無意中發現,韓書來與周全暗中有來往。他先後兩次看到韓書來與周全鑽進一個姓方的老板開的古玩店,喝茶聊天,出門後又急忙分開,裝作互不認識的樣子,仿佛兩個人之間暗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時候趙斯文正在苦尋仇人,所有讓自己吃過虧、受過損的人,都讓他恨得牙根發癢。見到周全,他分外眼紅。因為麵粉廠的過節,趙斯文對這小子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了。隻是在他春風得意、前途大好時,不屑於計較,而在失意落魄時,刻骨仇恨便如決堤之水,無法阻擋。他將一係列蹊蹺之事串在一起,前後分析,很快就將疑點集中到周全身上。趙斯文好生納悶,他與此人前世無冤,現世無仇,他為何要給他挖坑設套?為了弄清心中疑問,也為了找到真正的仇人,他開始跟蹤周全。幾乎沒費什麼周折,他就發現了周全背後的湯煜峰。姓湯的這小子,不正是從他手裏撬走黃婉萍的那個流氓嗎?這時候他明白了,周全不過是充當了炮手角色,而真正置自己於死地的仇家,無疑是姓湯的這渾蛋。趙斯文親自調查,數次跟蹤,直到看見被藏在聖泉屋的植物人程紫月時,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他恍惚記起,程紫月曾經無償捐獻過骨髓,而接受捐髓的對象似乎姓湯。又花費了數番周折,通過中華骨髓庫的工作人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直到這時,所有的謎底頃刻解開。
趙斯文猜測,湯煜峰之所以想方設法救護程紫月,那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存在影響著他的未來生命。養著她,等於養了一個生命備胎。一旦他舊病複發,生命告急,即可拿她的骨髓挽留性命。而紫月變成這個樣子,無疑對他的生命健康造成直接威脅。因此他惱羞成怒,將一切罪責記到自己頭上。於是通過種種卑劣手段,欲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
找到了真正的罪魁禍首,趙斯文的仇恨如火山般爆發。他豈能甘心就此一敗塗地?連續想了幾夜,耗掉腦細胞無數,他決定幹一件大事,一舉挽回所有損失。一開始,他計劃從紫月那兒下手。既然紫月是那渾蛋的生命備胎,那就將紫月弄到手。掌控了紫月,就相當於掌控了那個渾蛋。為此,他數次到度假村踩點。經過反複的實地考察,他發現度假村安全措施相當嚴密,不僅別墅區二十四小時保安不離崗,聖泉屋也是二十四小時沒有斷過看護。紅外線監控隨處可見,攝像頭遍布各關鍵位置。別說偷走一個躺著不能動彈的人,就是偷走一隻死雞,都未必能夠成功。最終他得出結論,劫持紫月,難度相當大,成本相當高,並且還存在另一種風險:就算曆盡萬難將紫月弄出來,萬一湯煜峰放棄紫月,那就必定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種可能不是不存在。怎麼能保證他不會放棄?對他來說,紫月一來非他的親人,二來半死不活無異於包袱累贅,唯一的作用就是捐獻骨髓。植物人是否可以成功捐髓?捐髓是否必先促醒?促醒的成功率到底有幾成?這都是未知數。一個精明的商人,必然要對每一筆投資和收益進行評估,一旦那渾蛋算出養著紫月的成本遠遠超出“收益”,放棄紫月那是極有可能的。到那時,一個巨大的包袱砸到自己手裏,想甩出去恐怕都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