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任何沒有根據的傳言。如果我妻子的清白受到負麵傳聞的玷汙,我會不遺餘力去求證。如果你是清白的,就什麼也不用害怕。”
“你要怎麼求證?警察定了性的事情,為什麼你要抓著不放?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眼下求證真相的煩惱不過是暫時的。如果不弄清楚事實真相,那將是困擾終生的煩惱。”湯煜峰重新走回桌邊,給黃婉萍換了一碗湯,送到她麵前,“喝兩口,別讓它涼了。”
黃婉萍哪裏喝得下。她接過湯碗,手一抖,一碗湯跌落到地上。
湯煜峰冷靜地望著她。
她目光閃躲地回望他,“你一定要做下去嗎?”
“這是我的習慣,有時候連我都拿自己沒辦法。任何一件事,到了我這兒,都不存在半途而廢的可能。”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得到資料之後才遇到了我,還是遇到我之後得到的資料?”
“請允許我再保留一點隱私,好嗎?”他望著她,淡定從容。
黃婉萍不再說什麼。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她的大腦亂得如同塞進了一團麻,怎麼理也理不順。兩個人近在咫尺,隻要彼此一伸手,就可以觸到對方。可兩顆心之間卻有著可怕的距離。婚姻讓她走進的隻是這個男人的生活,卻始終沒能讓她走進他的心靈。現在看來,和他過下半輩子的夢想,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要走進他的心靈,不僅要走過千山萬水,還要走過溝溝壑壑。讓她痛苦的是,她看不明白那溝壑裏到底隱藏著什麼。
仿佛萬根鋼針驟然刺心,黃婉萍的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發抖。她的牙齒上下碰個不停,大腦裏麵嗡嗡作響。她再也無法克製,猛地站起來,雙手抓起雪白的餐布,瘋了一樣將桌上的酒菜掀翻在地。伴隨著杯盤的碎裂聲,黃婉萍忽然失聲痛哭。哭聲之淒厲,令人心驚。她邊哭邊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湯煜峰沒料到一向溫婉似水的黃婉萍,竟會如此歇斯底裏。他不勸、不阻,隻是安靜地望著她。黃婉萍忽然雙手捂臉,邊喊邊向外衝了出去。
湯煜峰起身追出。
從心理學講,這叫“崩潰療法”。通過熟悉的場景重現,刺激說謊者緊繃的神經。說謊者愈是害怕、逃避,就愈是要讓她重溫、麵對,直到其精神上不可承受而突然崩潰,說出事實真相。在他的計劃裏,這隻是第一步。如果沒有效果,他會按步驟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她說出許運東之死的真相為止。
而湯煜峰沒想到的是,從落鳳山莊回來的第二天,黃婉萍竟然失蹤了。
確實地講,不叫失蹤,應叫離家出走。那天湯煜峰照常上班,傍晚回到家,沒見到她的身影。到了晚上九、十點鍾,還沒見她回來。打電話給她,手機關了。打電話到公司,汪洋說黃婉萍早上去公司露了個麵,不到兩小時就離開了。打電話問鍾點工劉姨,劉姨說黃婉萍給她放了假,要她近期在家休息,工資給她提前結了。
房子裏收拾得整整齊齊。他換下來的衣服已經洗過,晾在樓頂的露台上。一月內穿的三十件襯衣全部燙好,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櫥裏。地板擦得一塵不染。桌麵幹淨得能照見人影。冰箱裏被各類食物塞得滿滿的,兩周不出門都不會缺吃食。每一盆花都澆了水,修剪了枝葉……直到半夜十二點,湯煜峰筋疲力盡地在臥室床邊坐下來,才忽然發現枕頭被人動過。拿開枕頭,他發現了她留下的字條:
“煜峰,不要找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給我時間,允許我考慮一下,相信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湯煜峰打開手提電腦,點開一個加密文檔。這裏有幾篇紫月在離婚之後,寫的回憶性日記。日記詳盡地描述了趙斯文離婚前的一些反常行為。其中一篇寫道:那個大霧的夜晚,他深夜歸家,從第二天開始似乎多了心事,而人也變得越來越陌生。他一反常態,脾氣暴躁,做事古怪。而之前他並不是這樣的人。那個大霧的夜晚,後來被證實恰恰是許運東跳樓自殺的日子。那天晚上,趙斯文究竟幹了什麼?他與黃婉萍的關係是從何時開始的?他要死要活地執意拋妻棄女,與許運東的死是否有直接關係?
湯煜峰在紫月出事後發現了紫月的這些日記。強烈的憤怒堅定了他為紫月複仇的決心。他一步步走近黃婉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婚姻,與她以夫妻的名義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找到事實真相,揭開這個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