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康複機構(2 / 2)

張巧燕痛哭失聲,“這是什麼世道啊?治療費六十萬,要是擱以前你爸在的時候,這點錢還不是毛毛雨?可眼前這個光景,上哪兒弄這些錢啊?這家機構你了解過了嗎?會不會是騙子?一次性交這麼大一筆錢,會不會半道上突然關門卷款跑了?”

紫月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這家機構已經辦了二十年了,在國內很有名氣。不少北京、上海的家長都帶孩子過來進行長期治療。聽家長反映,效果都還不錯。要不然,那麼高的費用,誰肯付?誰家的錢是白來的?誰也不會把血汗錢無緣無故地往外扔。”

紫月從康複中心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一位母親。那位母親告訴紫月,她是上海人,她的孩子四歲時意外地患了腦損傷,導致自閉症。她帶著孩子在全國各地尋醫問藥,在上海一家康複中心訓練了兩年,投入了五十多萬,孩子總共學會了一個字:“吃”。後來,將孩子轉到青島的這家機構,用了一年的時間,孩子學會了三個字:“我想吃”。雖然說得磕磕絆絆,但也讓一家人感到很欣慰。一年學了三個字,花費二十萬,全家人都覺得值!這一年,她辭了上海的工作陪孩子來青島,為掙錢丈夫仍然駐守上海。她在康複中心附近租了房子,在夜市擺攤做小買賣。由於租房條件不好,她的孩子一周七天住在康複中心,隔三岔五她去看望孩子。這位母親還告訴紫月,在治療過程中,她曾遇到過另外一對深圳的父母,他們的孩子從兩歲時被發現患病,如今七歲了,幾乎找遍了全國各地的康複機構,先後花費了二百多萬,但是效果不太明顯,最終還是轉到了這裏。在這裏治療了三年,如今這孩子不僅能夠識字、認路,還學會了很多生活自理技能,可以自己出去投幣坐車,每到一站還能準確地叫出站名。

“我和他爸約好了,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管,這是我們的命,花錢慢慢治吧。”那位母親說著,臉上綻開一抹疲憊的笑容,似乎在安慰紫月,讓她不要放棄希望。

看到那笑容的時候,紫月心裏是酸的。

人家都是夫妻倆一起陪孩子治病。

她,卻是一個人。難道,這就是她的命?

張巧燕仍在哭訴,“那這收費也太貴了啊!太可怕了,孩子變成這樣,父母的心裏多麼痛苦、煎熬,這幫人還要在經濟上狠狠地割一刀,這和明火打劫沒區別啊!”

紫月繼續解釋,“這家機構實行一對一輔導。每個孩子都配備主教和輔教兩位教師,並且全程跟進孩子的一舉一動。從吃飯到上課,從睡覺到如廁,教師都要貼身看護。教師的勞動強度巨大,可容納的兒童也是有限的,所以機構投入的成本也是巨大的。但又不像別的康複機構有政府補貼,這家機構完全是民辦,一分錢的政府資助都沒有,隻能靠家長交的學費進行運轉。如果不是朋友幫忙,直接聯係到負責人插了個隊,就算交全款,眼下肯定也輪不到咱家橙橙,因為拿著錢排隊等待入校的兒童還有二十幾個。”

張巧燕最終接受了現實,從痛哭流涕轉為嚶嚶啜泣。上哪兒去弄錢啊?這麼大一筆錢花出去,就是從身上割肉。可那也得有肉啊。

越南黃花梨的雕花大床,被拆成幾大塊,搬走了。

張巧燕麵色蒼白,不敢去看搬床的過程。是她主動聯係的買主,看到前來搬床的人,紫月吃驚地望著母親,聲音哽咽,“媽!”

張巧燕埋著頭,向女兒揮揮手,“換掉它吧,用了十幾年了,舊了,給我換張新的吧。”

張巧燕流淚了。紫月也流淚了。

這張床木質細膩堅硬,紋理自然漂亮,床頭“祥雲”環繞,床尾“龍鳳”盤踞,雕刻之精細、用料之講究,宛若藝術品。三年前一位酷愛收藏黃花梨的朋友來訪,看到這張床,雙目發亮,喜愛無比,當場開出高價欲搬走,被張巧燕堅決回絕。那位朋友不死心,回去後對這張“雕花龍床”念念不忘,多次找上門來,婉言相勸,希望張巧燕忍痛割愛,轉讓於她。張巧燕始終不為所動。

而這時,母親竟然舍得……紫月雙膝一軟,差點給母親跪下。用“大恩大德”來形容,分量都不夠。張巧燕哭得稀裏嘩啦,“我女兒的女兒,我的外孫女,如果有治療的希望,因為錢放棄了,我的良心會被狗啃的……”

紫月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

“這張床是可以傳世的,我原打算等我和你爸百年後傳給你的。沒想到你爸不夠意思,走在我前頭了。我一個人睡這麼大的床,也不是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