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照寺是墨城最熱鬧的寺廟,好在今日不是那初一十五,算不得擁擠。
蘭軒從手上跨著的提籃中取出三炷香,在佛堂前點燃後遞給了仙霖。仙霖結果後囑咐道:“同那小沙彌說上一句,我要求見會禪大師。”
三叩九拜,仙霖本欲拿起簽筒,恰巧瞧見了祭台桌下似有物件,撩起簾子撿來一看是塊極為精致的玉佩,雕工精美,不似俗物,上刻有:癡妄嗔怨,下刻一小字,像是梵文,仙霖看不懂,背麵刻有圖騰,甚是奇怪,人首蛇身,像極了傳說中的上古女媧。
仙霖注意到,上麵積灰不多,想來是今日的香客落下。她喚過清掃大殿的小沙彌,一問便知,他回憶一番後摸著那腦袋道:“今日香客來的不多,到這偏殿拜菩薩的不多,想來也隻有位公子。”
問的去處後仙霖朝著寺廟後院走去,想著一會兒便能回來,也隻是吩咐小沙彌待看到剛才同自己來的那位姑娘時說一聲。
臨照寺內多植菩提,大有一番禪味,與後院的一片桃林相比各有其風采。
透著風中散落的桃花仙霖朝著深處走去,隻因一片寂靜也不好叨擾,噤了聲,盡量壓低腳步踩在那落花之上,甚是愜意。笙管絲竹之音素日聽多了顯得無味,亦不知今日是怎的,遠遠聽著這簫聲,雅致間還透著韻律,委實算得上是不俗之音。想著,她順手撫上樹幹,嗅著漫天花香。遂即想起以往在家聽過的簫聲,脫口道:“隻可惜了…”
猛然中,這長簫聲早早停下兩帶著人也朝仙霖走來,白衣繪墨,銀色的頭冠與衣服及稱,更不論說樣貌何等。單憑借著這股子氣韻仙霖也能猜出這人的身份不似平常。他已然將方才所執的長簫收起,竟是和她擦肩而過。仙霖覺得大抵是自己的叨擾才將其收起,略帶著些歉意。待那落花上的雨露拂麵,突想起此來的目的,順手將那玉佩遞上:“此物可是公子所落?”
他側身,將目光轉向仙霖手上的物件,麵色不改的從她手中撩起那玉佩之上的流蘇,輕輕撫摸,倒不像是對著一塊玉佩,而是蜷縮在手的珍寶,很是看重,“多謝!”利落二字,倒是冰冷口氣。
“無礙,好在今日香客不多。”
他小心收起,再度將那長蕭取出,“即是此,便為姑娘吹上一曲,以作答謝。”言語間也溫和許多,他的話正合了仙霖的意,樂時也忘了分寸,“那便來一曲…《千年風雅》,如何?”話脫口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著改口,“我是樂糊塗了…若不棄,可否借我玩弄一番,也不失了這景致。”
“……若不嫌棄。”他將簫遞過,連帶著衣袖撫著春風像她麵頰拂來。
仙霖接過長簫,摩挲著上麵雕刻著的紋路,很是熟悉,摻拌著粉嫩花瓣,仙霖所奏的那一曲也真真是不失了這般景致。
“曲音如夢,緩帶悲涼,似透著薄霧看紗…極是不錯。”莫塵彥似在回味,仙霖不多時拍了拍肩上的落花,低頭見主意到他身上的環佩,上刻:莫。看來也確實是有個底細的人,奈何仙霖也記不得清楚,日後興許讓陌煙宮的人查查。至此,她也不好多多逗留,遂將長簫還回後淡淡的說了句,“告辭。”也就離去。
走出不過百步蘭軒就迎上來,“會禪大師已經在禪房中,小姐大可過去。”
仙霖讓蘭軒在外守候,隻孤身一人入內。屋內燈光雖然昏暗也看得清前方蒲團之上端坐著的會禪,仙霖今日是見到故人了,“會禪大師,多年不見可算安好?”
他抬起已是皺紋的麵龐,約莫是人老了,加上光線暗,他看不清仙霖,自然,就算他看清,仙霖的容貌也早就成了宣子衿的,不過尚好,他還能迅速認出她的聲音。會禪本身修禪多年,倒不像常人見到故人那般激動,隻是撥弄著手中的佛珠,言道:“多年不見,老衲都快將這紅塵中的俗世忘得一幹二淨…”
“無妨,忘了也好。有些東西是不需要去記住的。”
“柳施主此來可是不放心老衲…”屋內那沙啞的聲音一時間讓她覺得有些壓抑,順了口氣後仙霖回道:“稍有疑慮罷了,這世間上誰不多幾個心眼兒…”她說的是真,這世間誰不多幾個心眼…
想來也矛盾,擔心的同時仙霖也很放心,她明白他不會多說一句,可有些東西“明白”了反而更危險…
該說的都說了,她必須離去,否則也不知自己還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會禪大師放心…今日來不過是看看老朋友…就此也要告辭了。”仙霖轉身便走,臨出門時身後的會禪卻喚了一聲:“公主…”
她頓住腳步,單手抓住門框,自然而然的用力摳著上麵的縫隙痕路,聽他咳嗽幾聲後說道:“老衲此生唯一愧對的就是先帝…此去…公主大可安心,便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個秘密…咳咳…”那殘喘的聲音聽來讓仙霖心中一顫,微微瞥眼一看,那會禪大師的麵色透著門外的光線顯得很是蒼白,想來…命不久矣…
出了禪房仙霖也沒心思多在外麵逗留,迅速回了府,同那宣老夫人閑話兩句也就下去歇息了。
翌日,仙霖是從夢魘中驚醒,未待呼吸平緩蘭軒便匆匆跑入,見她這般順手端起一杯茶送入仙霖口中,“小姐,今晨臨照寺的會禪和尚沒了…”
剛才穿了口氣本應舒服些的仙霖心口再度堵塞,哽咽問道:“是…怎麼沒的…”蘭軒微皺眉,取過一旁的長袖袍子給她披上,道:“聽人說今兒早死在自個兒房中,聽說是自縊.外麵的人均是傳的沸沸揚揚.”
“怎麼昨日還好好的?”出口時,竟不知自己這問題有些傻…
“想來他也活的夠久,就算不是這樣他也活不過明年…”蘭軒的話含帶安慰之意,仙霖又豈會聽不出。這等事情不用多想也該明了,會禪…是她將他逼死的…
“看來不消幾日…麻煩事便到了…也罷,你先下去吧!記得同陌煙宮聯係,明日可是有一局好棋!”
蘭軒會心一笑,自然是知道仙霖的盤算,“是!”
……
說起墨城除卻臨照寺後院那片極好的桃花林就該是城外清露湖畔這片,開的甚好,就是倚著湖畔多了幾分清寒之意,那桃花原本該有的灼灼其華反倒掩蓋住,也不失為妖豔中的清雅…隔著這片林子是墨城中最大的狩獵場…
趁著景致,仙霖就坐在樹下的石墩上,溫著早早備下的桃花酒,那些個精致的糕點甚是誘人。眼看著落英繽紛,她要等的人卻久久不來…也忍住開口同蘭軒說起,“蘭軒,你說這桃花雖好,若是被血色染過怕是更出眾。”
“與這湖的清冷相襯,也不失為一種別樣的美!”
“沙沙…”正是她們說話時,臨近四周隱約是有人,仙霖放下手中的酒杯朝著聲響處尋去,未到林中最為粗壯的桃樹前就可以聞見一股血腥味。她繞過樹幹,剛踏出幾步一陣冰涼,原是那鋒利的匕首早就放在她的脖頸之上,仙霖瞥眼瞧去,這人竟是那日在臨照寺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