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你爺爺就沒給他看?”我疑惑地問道。竇偉放下筷子歎了口氣,說道:“沒有,我爺爺倒沒有說不給他看,可就是不太熱心是真的。他給皮貨張開了點藥,讓他回家吃吃看。”
“然後呢,完了?”我聽著竇偉的語氣有點故事結束的樣子,心裏有點發毛,生怕他整個虎頭蛇尾的東西糊弄我。好在竇偉還不是那種人,馬上否決了我的猜測:“當然沒有,要是那樣就沒有故事了。這個皮貨張也不是一般人,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我爺爺懂一點玄學,就讓我爺爺給他算算。”
“玄學?”我一時沒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竇偉卻很認真地告訴我,所謂玄學就是風水測字算命一類的術數。
“你爺爺還會這個?”
“會一點吧,他最拿手的其實是‘一撮金’,所以當時就給皮貨張看了看。具體怎麼回事他日記裏沒說,我也不清楚怎麼算的,反正就是最後他算出這皮貨張之所以沒有後代還真是原因的。”
“哦?”
“原來這個皮貨張的生意主要在大境門外的張庫大道。他的客戶多是山西、蒙古來的貨販子,基本就是這些人把皮貨茶草從張家口運往蒙古,然後再把蒙古的特產通過駱駝隊運回來。不過做為本埠最大的皮貨商,皮貨張這人不僅特別小氣,而且還有點勾結官府欺壓良善的意思。我剛才不是說了麼,這家夥和不少漢奸挺熟,而這些漢奸都在當時日本人成立的傀儡政府裏當官。”
“就是損陰德唄?”我聊聊猜出了這個皮貨商的故事源頭,好像很多故事裏都有這種事。這次竇偉倒沒有反對我的猜測,不過仍然沒有肯定:“所以每當有大客商和他生意上有了糾紛的時候,警察局總事向著他說話,把人家往監獄裏一關,要沒人賄賂非死裏麵不可。一來二去他身上就有了不少命案,死的人也就不在少數了。”
“然後呢?”
“其實張庫大道做生意的客商或多或少的都知道此貨張的事,不過他們一來也要靠這個養家糊口,二來也惹不起皮貨張,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間長了更助長了皮貨張的囂張氣焰,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孝敬日本人和漢奸的賄賂也越來越豐厚,而警察局裏冤死人自然也就越來越多。”
此時我們倆的半斤裝小瓶二鍋頭已然見底,我又要了幾瓶啤酒,邊給竇偉倒酒邊催促他快講。
“當時來做生意的客商其實還是以窮苦人居多,掙的都是個辛苦錢,況且又是外地人,所以死在張家口的警察局裏大多沒啥哭主。而且警察局長一看沒油水可撈,就趁機把責任推到皮貨張身上,讓他處理死去的那人。那時候張家口偽政府有個化人廠,類型於北京東直門外左家莊化人廠的意思,其實就是那時候的“八寶山”。不過被送到哪兒的人都是窮人、凍餓死的乞丐或者罪犯。燒一個人要交兩毛錢,連被送去的凍餓而死的路倒也不例外,誰送去誰交錢。”
“在哪兒啊?”
“七裏茶坊,就是後來老殯儀館的舊址。”
“哦。”
“可這個此貨張啊特別吝嗇,連兩毛錢都不願意掏。再說從大境門運到茶坊當時也不遠啊,所以他就圖省事,在大境門裏找了個偏僻的城隍廟,讓長工把這些人和屍體往裏一扔了事。時間一長,守著這個廟的這條無名街就被人叫做孤魂廟街,緊臨大境門。”
“原來這就是這所謂的孤魂廟街?”
“對,後來這個城隍廟失了一次火,又有好心人翻建了一回,幹脆就起名為孤魂廟,這條街也順利成章地成了孤魂廟街。解放以後重新規劃市區街道,覺著這個孤魂廟街太難聽了,所以就叫古宏廟街。”
“我肏,古宏廟街原來是這麼來的?”竇偉的故事聽得我一愣一愣的,真沒想到張家口的地名還有這麼個故事。本以為故事就在些要結尾了,誰知道這才開個了頭。
“我爺爺被此貨張逼得沒辦法,就告訴他身上招了冤魂,他沒辦法破解。皮貨張也就悻悻而去,倒也沒有過多為誰我爺爺。誰知道這事過了十幾天後,皮貨張的一個小老婆來到了我爺爺的診所。”
“你爺爺認識她?”
“認識,這個女人其實還不錯,據我爺爺說她‘性情和善,與夫大異’。她給了我爺爺十幾塊錢,意思是想讓我爺爺幫幫忙去除一下皮貨張身上的戾氣。還說其實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隻要讓他平平安安的就行。我爺爺也是被這個女人磨煩了,便答應找人想想辦法。”
“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