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止附身(1 / 3)

“譬如咱們這次同船的許多人,沒有一個認識的。不知道他們的來頭,為什麼不先不後也乘這條船,以為這次和他們聚在一起是出於偶然。假使咱們熟悉了他們的情形和目的,就知道他們乘這隻船並非偶然,和咱們一樣有非乘不可的理由。這好像開無線電。你把針在麵上轉一圈,聽見東一個電台半句京戲,西一個電台半句報告,忽然又是半句外國歌啦,半句昆曲啦,雞零狗碎,湊在一起,莫名其妙。可是每一個破碎的片段,在它本電台廣播的節目裏,有上文下文,並非胡鬧。你隻要認定一個電台聽下去,就了解了它的意義。”——《圍城》

1. 五個命案

易城一連發生了五個案子。

第一個案子是西城區某女大學生燒炭自殺。這種死亡方式可能是來自日韓的某些藝人。在密閉的房間裏通過燒炭的方式耗盡氧氣,因而窒息。

第二個案子是在城郊的一條小河邊發現一具赤裸的男屍。初步判定屍體的年紀在二十歲左右,未發現任何能夠證實其身份的物品。

第三個案子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輛逆向行駛的出租車和一輛奧迪迎麵相撞,導致爆炸起火,目前交警正在處理現場,還不清楚人員的傷亡狀況。

第四個案子是一件普通的盜竊案。隻不過因為發生在某大學藝術係主任的家裏才使這樁案子有了一些特別的含義,古怪的是,該主任和警方似乎並不配合。

第五個案子看上去更像一個惡作劇。一個神情恍惚的少年聲稱自己因為失戀接連殺死了五個人,謹慎起見,警方特向某醫院申請了精神鑒定,不日就會出來結果。

需要注意的是,這五個案子隻是根據立案時間排列的,與案件發生時間並無絕對的聯係。

2. 征兆

在青山路和黃橋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有一小塊四四方方的柏油路麵,因為不久前這裏出過一場車禍,路麵受到了損壞,所以這一小塊路麵是後來修路工補上的,顏色比較深,仿佛一塊猙獰的補丁。

一個鑰匙包正躺在這塊補丁上。

胡紹軍橫穿斑馬線的時候剛巧發現了它,於是撿了起來。

起初他以為是誰丟落的錢包,忍不住心頭一陣狂喜,打開一看才發現裏麵全都是鑰匙,隻是在一旁的卡袋裏插著一張身份證。身份證的主人叫趙新民,圓臉,寸頭,長相普通。

這件東西毫無用處。

胡紹軍剛想把鑰匙包丟進路邊的垃圾桶,忽然靈光一閃,又掏出身份證,仔細地看了一下這個人的地址:“××市××區洪江北路48號。”

離這裏有些遠,不過胡紹軍還是決定搭公交過去看看。

他前腳剛踏上公交車,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在那塊瀝青路上的補丁旁邊停了下來。車主打開車門,摘下黑色墨鏡,眼睛在四下瞄著,仿佛在尋找什麼東西。

不過,那和身份證上並非同一個人。

很快,就有一個交警走上前來,敬了個禮:“對不起,同誌,這裏不讓停車!”

“先交兩萬塊錢押金,然後去對麵拿單子。”收銀處的工作人員頭也不抬地說道。

陳向軍掏出錢包,用手撥拉了幾下,然後歎口氣,一步一頓地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走廊的拐角處,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孩抹了抹眼淚,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她叫周曉,大二女生,清純漂亮,成績優異,談過一個很帥的男朋友,原本是花一樣的年紀,卻不幸患了尿毒症。長期的透析治療不但讓她頭痛乏力,精神萎靡,更使得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分崩離析。

偷偷溜出醫院以後,周曉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白花花的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睛。經過青山路和黃橋街交叉的十字路口的時候,發現地上躺著一個鑰匙包,她猶豫了一下,就看見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彎腰撿了起來。

眼看要喊出來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忽然很想回家。

同樣看到這個鑰匙包的還有一個叫陳啟發的出租車司機。他在路邊打了幾個電話之後心情極度煩躁,然後就看到那個男生把鑰匙包撿起來,猶豫了一會兒,上了一輛公交車。

這似乎對於所有的事情來說都是個轉機。他連忙鑽進出租車裏,緊緊地跟著這輛公交車。

公交車在洪江北路那一站停下之後,他發現那個男生走了下來,左顧右盼之後,進了一棟家屬樓。

他把車停在路邊,將腿搭在方向盤上,不慌不忙地點了根煙,一時間思緒萬千。

現在他需要錢,無比無比地需要錢。但是他聯係了一圈朋友,卻個個都以各種理由推脫了。他不怪他們,現在的他,在誰眼裏都是個無底洞。

當生活把一個男人逼入絕境的時候,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與此同時,一個頭發花白的教授正在紀檢委接受詢問。

“你最好仔細想想清楚。”紀檢委的老領導用食指敲著他麵前的桌子,“還有什麼問題需要向組織上交代,等到取證人員回來的時候,就什麼都晚了。”

“真的沒什麼可交代了。”教授下意識地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強裝鎮定地說道。

老領導搖搖頭,放緩了語氣:“老周啊,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但是你清廉一生,可不能晚節不保啊。”

教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請領導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來的。”

老領導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沒什麼好說的了,小張,去局裏申請一張搜查證。”

“是。”門口的警衛敬了個禮,轉身走了。

教授的手心裏沁滿了冷汗。

3. 誅殺

胡紹軍敲了一會兒門,發現家裏沒人之後,悄悄掏出鑰匙,插進了鎖眼。

他的手抖得厲害,但還是強捺住心中的恐懼,輕輕扭開了房門。

屋裏收拾得很幹淨,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客廳裏擺著一套老式的家具,牆上掛滿了字畫,看得出是個書香門第。

他在客廳轉了一圈,又扭開了臥室的門。進入臥室以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擺在書桌上的一張全家福,在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身後,是一個少女燦爛的笑容。

他呆了一瞬,下意識地走過去把相框抓在手裏看了一會兒,放下,然後就發現了牆角的保險箱。

或許是天意如此,他試著扭了幾個數字,竟然鬼使神差地打開了保險箱的門。

原以為這樣樸素的人家應該沒有多少積蓄,沒想到裏麵竟然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大摞現金。他愣了片刻,隨即拉開隨身帶著的書包,把現金一疊一疊地塞了進去……

陳啟發剛點燃第四根煙,就聽見有人在外麵急促地敲打著他的車窗。他把窗戶搖下來,就聽見剛才跟蹤的那個年輕人一臉焦急地問道:“師傅,去大學路走不走?”

“上車。”既然送上門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年輕人塞給他一張百元大鈔:“開快點。”

陳啟發把錢塞進衣兜裏,摁滅煙頭,發動了汽車。

一路上,他不住地透過後視鏡觀察這個年輕人的表情,他似乎顯得興奮,而又有些焦慮。他斜瞥了一眼他鼓鼓的背包,重重的踩了一腳油門。

“師傅,這好像不是去大學路吧?”

“外地來的吧?”陳啟發隨口問道。

年輕人一愣:“是啊。”

“那邊路口正在修地鐵,堵車,我帶你繞條小路,不多要錢。”

“行。”年輕人回答道。

周曉點燃了木炭。

這個時候家裏不會來人。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和爸爸離了婚,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跟著爸爸生活,總共也沒見過媽媽幾麵,而此時此刻,爸爸應該正在外麵給自己籌錢治病吧。

她輕輕笑了一下,心想爸爸啊爸爸,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用為我的病辛苦操勞了,女兒不孝,不能好好侍候你,隻希望以後不再拖累你了。

濃煙彌散開來。

她戴上耳機,耳機裏循環播放著波士頓樂隊的《Don’t look back》。那是戀愛時男朋友最喜歡的歌,不得不說,是這首歌給了她死亡的靈感,因為波士頓樂隊的吉他手兼主唱Brad Delp,就死於燒炭自殺。

盡管疾病將他們分開了,但她依然深愛著她的男友。她感激上蒼,能讓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男友最後一眼。

紹軍,祝你一生幸福快樂!

胡紹軍的一生已經結束了。

他的臉朝下,被陳啟發狠狠地按進小河邊的淤泥裏,身體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動作越來越遲緩,最終不動了。

陳啟發脫光他的衣服,並帶走了那個裝滿現金的背包。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的頭腦一片空白,直到坐回車裏,他才點燃一根煙,猛吸一口,嗆得咳嗽起來。

周曉的病有救了。盡管她並非自己的親生女兒,可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他辛辛苦苦撫養她長大,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陳啟發從後備箱裏拿出一瓶老白幹,狠狠地灌了幾口,才感覺心裏稍稍平靜了些。是的,沒錯,自己做的一點都沒錯!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個蓋世英雄。

開進市中心的時候,他神情恍惚地拐進了一條逆行車道。

證據不足,雙規解除。

周慎明走出紀檢委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輛黑色奧迪在身旁停下,鳴笛之後落下車窗,妻子於慧娟朝他招了招手:“上車再說吧。”

然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家裏失竊了,保險櫃被人打開,裏麵的現金被悉數卷走。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周慎明感歎道,“如果被搜出來,我這下半輩子可能就要在裏麵過了。”

“可是錢都沒有了。”妻子神色凝重。

周慎明歎了口氣:“是啊,我清廉了一輩子,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我才不會這樣鋌而走險,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