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能去,晚上他還要投票推薦後備幹部。人情世故不可馬虎,人生能有幾個關口?緊要時刻扶人一把,送人玫瑰手留餘香。
在蒲耕人生關鍵時刻總感到孤立無援,父親是領導,可遇到他的前途問題,需要給同級領導說話,父親把聲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為了避嫌,父親特意回避幹部研究會議。在基層工作那幾年,領導根本不知道他和父親的關係,他熬夜寫材料組織宣傳活動奔波在萬人大會場上,直到參加全市幹部公開選拔考試成績出來,在報紙上公示,大家才知道他是父親的兒子。
蒲耕是機關的一個副職,和他一塊提拔上來的那一茬兒幹部,早都提升遷職到重要崗位,而他卻因為有父親這棵大樹,得不斷地夾著尾巴做人做事。他不能和別人一樣主動找上級領導彙報工作成績,更不能拉關係請客送禮。他常想,倒不如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伸胳膊踢腿的任由自己,就是失敗了別人也能夠接受,他也不會因沒有努力過而後悔不已。
父親卻認為他沒必要重蹈覆轍。父親在政壇上拚打半生,他更希望自己兒子生活得安康幸福。
蒲耕還在長途汽車站徘徊,蒲耕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那時小茉常常一個人守望天空,無奈地想著她的家庭。蒲耕天天把自己扔在牌場酒桌,可她不能看著蒲耕毀滅自我。她是他的妻子,她有權利提醒。
蒲耕工作繁忙,有理由不回家吃飯,可夜晚歸家時間卻總在淩晨,這就有了問題。小茉問蒲耕,蒲耕火冒三丈。
“家裏這幾個女人就夠我受的,難道我還到外麵找相好不成?”
“那你在外麵幹了什麼?不至於天天回家半夜三更。”
“你也想控製我?你也想和我媽一樣在家當皇太後?你別想管我在外麵做什麼!”
蒲耕瞪圓眼睛,拳頭舉在腦後。小茉要是繼續追問,回答她的就不是言語。
小茉不問了。
管他做什麼,人家都自願,我在這裏添什麼亂?我也無非是想讓他親口回答一句在外打牌。得到他的回答,卻也阻止不了他繼續行動,他這樣是在釋放自己,他身上的壓力太重,總不能把人家葬送,每個人的發散方式不同,我該任人家自由。
小茉無法說服蒲耕,隻有說服自己。
那段日子蒲耕很消瘦,小茉想著蒲耕也該減減體重。肥吃海喝不注意身體,挺著大肚子提前就退出青年時代。可是蒲耕還在繼續消瘦,整個人都快變了形,小茉就有些擔憂。
“你快到醫院檢查檢查。”
“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檢查出個癌症來給你證明?”
蒲耕不去醫院檢查,小茉也不敢強硬。蒲耕還是那樣遲遲晚歸,後來就發展到夜不歸宿。
再也不能讓蒲耕放任自由了,小茉下定決心,冒著再次言語傷害的創痛,小茉把蒲耕擋在家門口不讓他出行。
“你可真成了潑婦,你跟我媽一樣,你閑得無聊胡思亂想!把人想那麼壞,你自己能安寧?我命雖不好可人格還挺立,潔身自好是我的習性。你不就是怕我沾染上嫖雞風氣?告訴你,我反感女人,你一百個放心。”
小茉倒沒想“雞不雞”問題,也沒把外遇考慮在內,小茉隻是擔心蒲耕的身體和心智。
3
醫生說:你病了。這病不算嚴重,但卻伴隨終身,這病最怕引起並發症,你要不間斷自我調整,科學飲食,心情舒暢。
蒲耕病了,從此藥片子不離身,像老年人一樣成了病秧子。他的病有可能導致半身不遂、腦溢血、心髒病等,反正老天爺不會讓他好受。上輩子有個惡魔附他身了,他雖與人為善,卻總遭命運作弄。
蒲耕病了。
蒲耕躺在床上對著窗戶發愣,他該投入到大自然中。爬山、放風箏、攝影,這些原來都是他的喜好。自打結婚以後,他沒有時間消受,母親那邊從來沒有停止過鬧騰。
小茉說:周末了,帶上兒子、女兒,我們去郊外踏青,或者爬山?
蒲耕不想爬山,白賣力氣窮折騰。蒲耕不想放風箏,母親知道後會笑話他這麼大人了也不嫌羞。搞什麼攝影,已不是年輕時候,瞎起哄。沒意思,真沒意思,蒲耕什麼都不想做。
那些日子蒲耕躺在床上,看著時光從身邊流走。
別人不會理解蒲耕的苦,別人沒有生活在他那樣的家庭中。別人說:你體會過沒飯吃沒衣服穿的日子嗎?誰家孩子小時候沒有被父母打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