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恢複記憶的時候，我是想過‘死’的。”清淨無波。佛祖隻是淡淡的笑了。“悟空，你可以明白嗎，當我在菩提樹下涅槃成佛之後，天地寂寞。所有的記憶重新蘇醒，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丟棄的過去又回來，直麵所有的殘忍。”
“悟空，其實最大的懲罰不是死亡，而是生存。毫無希望的生存。”......
“悟空，相較於佛祖，我們已經很幸福。”菩薩一揮手，撤了結界。“我舍棄了心，卻不會再痛苦；清魂離開，是不想讓你犯下伏羲當年同樣的罪過；陛下娘娘各付情債，卻相伴千年；八戒相思成癮，今日終成正果；悟淨堪堪入魔，卻更明白了人，神，魔不過一線之隔；而唐三藏，他一心赤誠以抗天命，已歸大道。”
菩薩含笑的回頭，唐三藏的周身被如水的佛光包裹，泛出華彩。有熟悉的溫度在菩薩眼裏升起，又降下——記憶無法輕易被抹掉，卻太容易在時間的衝刷下變得斑駁。
“悟空，你被困五百年，愛上自己的娘親，走到今天。你難道沒有發覺，你已經與出生時不同？！”歎息般的開口，菩薩那被生生焚化的心亦覺得疲倦。
“有什麼不同？！哪裏不同？！”孫悟空瞥了瞥眉，心無法平靜。
“剛出生的你桀驁不馴，看不見別人。而如今，你懂得了愛人，懂得了關懷，懂得了感恩。這不是一個很大的不同嗎？”笑語漣漣，目光被強製隻瞧著蓮花，被撕裂的靈魂微微的痛。那太熟悉的佛光啊......
“悟空，我們注定要放棄很多東西，得到了，也就該放下了。有很多，不是我們的。”
“別強求。”
......
盛大的燦光被如水一般溫和的環彩吞噬，不再刺目。有風徐徐而來，吹散彌漫的煞氣，硝煙立盡。佛光緩緩鋪就，安安然然。
龐大的沉默被無限延展，宇宙裏星辰隕落，草木榮枯，終歸寂寞。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一聲高過一聲，孫悟空抱著頭咆哮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愛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嗎？生活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嗎？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灼熱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來，滑破光潔的麵容。平瀾的佛光被割裂，生生染色。蓮池裏，無風起浪。
從未見過他的眼淚，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無法反應。撕心裂肺的慟哭震得人心發酸。
“悟空...”輕然開口，飄如雲屑。菩薩移步身畔，將他摟進懷裏。手輕拍著顫抖的脊背，像是安慰著小小的孩童。“悟空，好好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好好哭一場，作為歲月的祭奠。”
歎息一般，菩薩無神的雙眼晃啊晃的，虛無縹緲。
“悟空，你知道嗎？我也曾愛過。我愛上了自己的弟弟。千百世前，他步步跟隨，我卻放不下世俗規矩從未回頭。後來，他因天命而前塵盡忘，我才發覺，他早已成了心頭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