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他快到了。”蓮台之上，佛祖淳厚的嗓音漾開。“他也快回來了。”
“佛祖，您想念他嗎？我說觀自在菩薩。”蓮台之前，一池蓮花默然而立。
“不，我知道他會回來。會放下紅塵的回來。”含笑而語，“清魂，你也當放下了。”
“如果能放下，我又怎會在這裏？！”自嘲地一笑，蓮花輕顫。
原來，這一池蓮花便是清魂。那日，她於山頂與孫悟空訣別，從此無幹無係。可她還是想他，卻不敢去看他。她怕被他察覺，走入命運最殘酷的一端。
她來到了佛前，她知他必要修成正果，所以她決定長伴佛前，換來不時的相見。她釋放了全身的力量，化作一池被佛光籠罩的蓮花。她等他來。
“清魂，放下吧。放下才能自在。”長歎一聲。那日，清魂來到佛前的決絕，他還記得。就像，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那絕倫的風姿，在耳邊的低吟。
“放下？怎麼放？佛祖，您是要我學觀自在菩薩麼？無間世界，斬情絕愛，業火焚心，生生剮了靈魂。”又想起了菩薩。那個溫軟如玉的男子啊，在愛到盡處時，竟爆發了那樣的決絕。沒有什麼瓦全，他要定了玉碎。
“清魂，我們都是天地的囚徒，執著亦無用。”
......
西經路上。金箍棒光彩耀人，神勇無匹。
自那夜的迷惘之後，悟空收斂了些許驕傲，表麵平靜如水，而內心，嗬，隻有他自己知道。
心疼不疼，從來都隻有自己知道。
離靈山越來越近了，雷音寺散出的佛光已能望見。遮天蔽日。
未來到來，過去過去。命運的轉輪緩緩擺動，就要到了盡頭。
“師父，這雷音寺的佛光，好熟悉啊。”望著為湛藍的蒼穹鑲上金邊的佛光，悟空頓了頓。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明明沒見過啊。
“菩薩的光不就是這樣的嗎？！”輕輕微笑，唐三藏手執念珠，溫暖而虔誠。
“不，菩薩的佛光...不是這樣的。”“哎呀，師兄，明明就是心裏緊張嘛！”頂著一顆豬頭的八戒出聲調侃，被追了好幾圈，最後隻得告饒求情。
“哎，師兄，你見過佛祖嗎？”悟淨倚在扁擔上看著他們的追逐，見有了停下的趨勢，這才開口。
“沒有，沒見過。”停下揪八戒耳朵的手，“可是，那種熟悉感，是什麼呢？”
“馬上就要到了，那時候再求證不就好了。”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最有效。
“嘿，呆子，你什麼時候也能說點兒不是廢話的話了？！”“你什麼意思？臭猴子。”“你找打。”......放肆的玩鬧衝散了心裏的所有陰霾，陽光普照。天邊，黑雲壓境。
......
靈山
“他們到了。”佛祖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燦亮。一切，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他會認出我來嗎？他的火眼金睛...”遲疑的開口，佛前一池蓮花輕輕搖曳。
“不會的，隻要你不出聲。”重又閉上雙眼，佛祖淺淺吟著般若波羅。......
吟誦之聲慢慢擴散，飄出寺門。門外，馬蹄踏踏。
——九九八十一難，他們，終於到了佛前。
......
聲聲的吟誦充滿了力量，大殿金光迸發，連袂成海。
“參見佛祖。”雙手合十的虔誠。
“唐三藏，蘇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你們終於到了。”蓮台之上，佛祖雙目緊閉，嘴角含笑，語氣卻是哀然。而那佛前的蓮花啊，微微抖動身軀，金色的泉水落下。漣漪圈圈漾開。
“是。弟子終於不負天命。懇請佛祖賜下萬乘佛經，拯救蒼生於苦海。”唐三藏的聲音，與記憶中那率直的聲音重疊。隻是，那個為愛追逐了千百世的三王子，那個追愛至佛前的金蟬子，終究不複存在。過去，已過去。
“經書早已備好。”合十的雙手鬆開，一揮，紅木的箱子，經書萬卷。而此時，悟空他們已抬起頭細細打量。
——佛光環繞，聖氣凜然。驀地睜開雙眼，黑與白的琉璃裏映照出肆意張揚的齊天大聖。目光溫潤而霸道，刻骨的熟悉。
“是你？！”看著那雙眼中流露出的神彩，悟空忽地沉聲——那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神彩，儒雅溫潤，霸氣凜然。“雖然相貌不一樣，但是，你的眼神，和那個人一模一樣。你就是那個人，對不對？！”
瞬間，衣袍變作戰甲，水晶暉光，金箍棒在手中橫陳，光芒大盛。眼裏，怒火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