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沒有想到會這個時間和地點碰到對方,沉默了有五秒,吳莉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麼在這兒?”
“這幾天肚子不舒服,老是起夜,”我頓了下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說完她踩著高跟鞋匆忙離去,脆亮的足音在寂靜的夜裏有些空曠和雜亂。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宿舍,把頭埋進被窩中,腦子裏不停閃過剛才那副畫麵。在我印象裏,吳莉素來對劉誌兵不假顏色,似乎有些反感此人,這也難怪,劉誌兵這人有點猥瑣,平時老把目光放在女學員胸部位置,吳莉看不起他十分正常。但今晚上所見所聞卻顛覆了我的認知,吳莉跟劉誌兵居然有那層關係,而且看劉誌兵表現出的隨意樣子,似乎這種關係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這裏頭的事讓我越看越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看看吳莉的反應再說。
第二天上課,我仔細留意吳莉的神情舉止,出乎我的意料,她既沒有刻意避開我,也沒有過分親近,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甚至還叫我起來回答問題,看起來比前陣子都正常。她既然不來找我麻煩,我也樂得清閑,跟這裏的人越混越熟,我腦瓜轉得快,把業務搞得很熟練,隻差實戰,所以宋哥不在的時候,我便負責調教新來的菜鳥。
整個倉庫共有四個班,每個班有六十好幾人,慣得很嚴,平常各個班之間都不交流,可能是怕新人聯合起來造反。我們班裏五湖四海的都有,可這麼久了,我偏就沒碰到一個老鄉,所以一直都說普通話。直到一天傍晚溜達的時候遇到阿欣和經常跟她走一起的那個馮春花,兩人在小樹林那塊兒激烈地討論著什麼,不知道咋的,這地方生長的鬆樹幹枯瘦小,奇形怪狀,一到夜晚陰氣森森,所以少有人來。
我怕被她們看見,不太禮貌,於是隔得遠遠的,躲在一株萬年青後頭偷窺,這兩人平時關係挺好,形影不離,怎麼吵起來了?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原來最近劉誌兵那混蛋跑來催促阿欣拉人,買公司的套餐,阿欣銀行卡裏七千多塊錢都花完了,於是找馮春花借錢。馮春花這娘們跟阿欣是同鄉,年紀比她大十來歲,在傳銷窩裏浸淫好幾年,算是老人,幾年下來賠了不少錢,癮頭卻越來越大。當初這婆娘拉阿欣下水,就是圖同鄉的錢好掙,現在阿欣反過來跟她借錢,她自然不能同意,兩人於是爭執了起來。
我在心底為阿欣不值,大好年紀的姑娘跑來搞傳銷,而且越陷越深,到最後隻能是自作自受。當然,馮春花更不是東西,騙同鄉的錢,損祖宗的陰德。
在這地方可做的事不多,一旦我有空,便腹誹那老不修,將他從頭到腳詛咒了一遍,然後利用我可憐的風水知識嚐試相這塊地,結果可想而知,既看不出整個倉庫所處的位置,又不知道周圍有沒有池塘,更別提看內部的布局,這裏頭的學問更深,而且理氣派各家爭吵不休,所用的邏輯更是匪夷所思,相互抵牾,我都不知道該從何入手。
不過有一點各家都深信不疑,那就是凶地不宜居家,所謂凶地,就是讓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好比我眼前的這片小樹林,尤其在出現毛月亮的夜晚,一眼望去鬼影幢幢,間雜著透骨陰風,十分瘮人。有這麼塊凶地妨著,我篤定這個傳銷組織早晚要倒大黴。
我心裏本來就對這個地方有點發毛,又聽她倆爭執了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清清楚楚,便沒有再偷聽的必要,於是輕手輕腳地要走,忽然阿欣像是崩潰了一般,哇地一聲哭出來,蹲了下去。她邊哭便傷心地訴說,語句很短很快,馮春花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連忙扶住阿欣的肩膀,阿欣哭過一陣,後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