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阿德哥虞洽卿在寧商總會設宴宴請咱們,請杜先生一定要撥冗出席。”聞興宇依然是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說著他的話。要知道,阿德哥虞洽卿在上海的地位,可是要比現在的杜月笙高得多,現在的國民政府主席,從前的蔣總司令,雖說是曾經拜黃金榮作老頭子,可是,帶他去拜師的人,就是虞洽卿。民國十六年,從廣州統兵北上的蔣介石已經是今非昔比,連從前的老頭子黃金榮都把門生帖子找出來退還給了他。可是這位阿德哥虞洽卿,卻是在蔣介石麵前更加的說一不二,為什麼?還不是蔣介石要靠江浙財團的資金支持,才能建立南京政府?!而阿德哥虞洽卿正是江浙財團與蔣介石之間的橋梁,或者說,虞洽卿是江浙財團的代表人物。而虞洽卿竟然也要巴結這位聞興宇,他的實力,由此可見。
今天,我有了聞興宇的支持,以後,在這上海的工商界裏,我也會像虞洽卿一樣,不對,是要超過他。杜月笙心裏在不停的胡思亂想。手裏的水果刀卻是飛快,一圈圈的梨皮被削了下來,轉眼之間,又一個鴨梨被削好了,“杜先生,聞某先行告退了。明朝上午,咱們在迦陵大廈開會。”聞興宇告辭離去。
躺在煙榻上,杜月笙問坐在一旁的翁佐卿,“佐卿,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杜月笙指的是那張紙上寫的東西。”我讓人看過了,是提純嗎啡的配方和工藝,但是,有些技術是目前我們沒有掌握的。不過,從工藝流程上看,應該是可以提煉出目前最好的嗎啡來。”
“這個聞興宇,也是個快發財啊。來上海這才幾年那,就有這樣的成色,唉。”杜月笙坐在車上感慨萬千,他是民國十四年(1925年)在交易所與在那裏“搶帽子”的聞興宇相識的。那時的聞先生,和成千上萬到上海淘金的人一樣,穿著藍布大褂,懷揣著兩千大洋到了上海,住亭子間,吃陽春麵,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唯一不同的是,在交易所裏,聞先生是一個神話,一個近乎是財神一般的神話。本來,上海的各家交易所就沒有不靠舞弊而操縱行情的,所以,不論你是做空還是做多,不論你的本錢大小,隻要交易所不想讓你掙錢,你就隻能卷起鋪蓋卷回家去吃老米飯。
可是,這位聞先生,卻總能在行情到來之前,把握住它。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樣一個人,但是,時間久了,交易所內的人幾乎都發現了這樣一個現象,那就是每天聞興宇的收入都是不斷的增加。漸漸的,跟著聞興宇做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幹脆就把頭寸交給他,讓他代為交易,聞興宇倒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逐漸的聞興宇在交易所內有了一個外號,“布鞋財神。”這個外號有著兩層意思,一是因為他總是穿著一雙布鞋,從沒見他穿過皮鞋,二是針對虞洽卿的那個“赤腳財神”的外號來的,意思是虞洽卿隻是赤腳財神,而他,聞興宇,卻是穿鞋的財神,盡管隻穿的是布鞋。
就這樣,短短兩年的時間,聞先生就成了上海灘上的名人。他究竟有多少錢,誰也說不清,他和其他上海商人不同,別人哪怕就是明天就要破產了,今晚也要大擺宴席,來充場麵,場麵,就連杜先生都感歎道,人生有三碗麵難吃,其中之一就是場麵。這就是上海開埠幾十年以來,積累下來的習慣。可是,這位聞先生,卻似乎比那些山西商人還要節儉,依然是布鞋,陽春麵,不過有時加幾個雲吞罷了。這位聞先生究竟有多少錢,估計上海灘上沒人能說得清,那位號稱是“赤腳財神”的虞洽卿,十次開出的支票,有九次被打了回票;可是,這位聞先生開出的支票,不管是拿到中國銀行、通商銀行,還是什麼彙豐銀行,都是“見票即兌”,和他有往來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那就更不用說了。
“先生,我們去哪裏?”司機問道。”南京路。”杜月笙這部車號是四個七的的汽車,向南京路飛馳而去。
車子穿過熙熙攘攘的南京路,現在,杜先生站在位於四川路、南京東路口的迦陵大廈前。仔細地端詳著這座大廈,這座十四層的大廈,南高北低,外以玻璃鋼與大理石,內以進口柳安與彩色磨石子裝修的現代大樓,曾經是上海大班、地產大王哈同的產業,哈同擁有著將近半條南京路的地皮,很多大公司都是租用的他的地皮或者是物業;這棟大樓用他的中國妻子羅迦陵的名字命名。現在是中國建設公司的辦公樓了。不知道聞興宇和哈同這個猶太佬做了什麼交易,竟能夠讓一向奉行“隻租不賣”原則的哈同家族,將這座大廈賣給他。杜先生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附近的江西路原華俄道勝銀行大樓,也將會成為中國通彙銀行的辦公大樓。
想到以後的無量前途,杜先生現在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