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兄弟,咱們要去的地方叫什麼來著?”馬波從車窗探出頭。
水街樂隊的麵包車除了前擋風玻璃,左右側窗外,在車尾部靠上的地方還有扇可以從裏向外掀開的玻璃窗。胖子Guru用一根鐵棍把它支起來,趴在窗框上對馬波傻笑:“闌尾鎮!我們晚上在那兒演出。”他手裏揮著一張五顏六色的紙,一不小心。紙就被風掠走了,正好糊在多細胞前擋風玻璃上。
五顏六色的紙原來是張印刷粗糙的地圖,上麵的地名用的是跟“水街樂隊”一樣滑稽的圓乎乎字體。由東向西的是寬闊的洲際高速路,再往西才到新城。而在筆直的高速路上,奇奇怪怪地伸出來個枝丫旁叉,像截沒用的闌尾斜生在高速路上。照地圖上的標注方法,這根旁叉據他們現在所在地大概也就十公裏。
“看這個。”馬波對同伴們說。
“闌尾鎮…這是什麼地圖?我買的地圖…”扮貓弄不明白了。
“馬上就看見了!”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了瓶牛奶趴在窗口喝起來,粘在嘴邊的白色液體在風中被吹散:“這段路是個誤會!修建洲際高速路時,修著修著,突然!遇到一個內陸海!隻好改向。那條路就變成廢路!公路往別的方向重修,這段死路就留在這兒了。後來一些走錯路的移民定居下來發展出個小鎮。闌尾是個沒用的器官,來這兒的人也都是沒用的人,所以就叫闌尾鎮!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情。城邦聯合政府畫公路地圖時都沒把它收納進去,就成了沒有地圖顯示的幽靈城。”
修路的誤會?突然遇到內陸海?走錯路的居民?這樣的說法在扮貓和切聽來怎麼都太牽強。
馬波倒來了精神,“以前難道不知道這是內陸海?去看看!說不定挺有意思。”
然而好奇歸好奇,馬波的腦子裏卻有一個很大的疑惑。這讓他多少有點不安,但不又能在扮貓麵前表露。馬波知道,他的這個不安如果傳達給扮貓,隻會造成恐懼。
精力旺盛的Guru喝完牛奶。見紅色跑車開到了麵包車旁邊,他喊道:“猜個謎。五個字,圓的,紅的,每天早上從地平線上升起,是什麼?泰卡別猜。這個,隻有你爸爸,咱們經紀人才能猜到。”
經紀人認真思索了下這個給自己定製的謎語。“太,太,太,太陽?”他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後座上的貝司醒了,泰卡手裏的跑車方向盤一轉,差點撞上多細胞。Guru大笑著關上麵包車後麵的窗戶。
三輛車一起來到了個標示著公裏數的巨大標誌牌邊。紅跑車先停下,牽引著多細胞的水街麵包車也小心而緩慢地靠在旁邊。
水聽走下車,用緊緊裹著黑色皮褲的瘦腿踢了一腳標誌牌下的金屬護欄。高速路護欄一般是半米高的銀色金屬,但這段大概有七八米寬的護欄卻被改成了粗陋的黑鐵絲網。一人多高,歪歪斜斜地,像是廢棄了很久的墓地大門。黑鐵絲“城門”發著“咯吱咯吱”的聲響讓開。紅跑車發動引擎衝了過去,結巴經紀人在副駕駛大叫:“媽的,開,開,開那麼快!想,想,想弄死我嗎!”
泰卡沒說話,但車速比剛才更快,一會兒就消失在馬波等人的視線裏。
通往闌尾鎮的路麵質量比起高速路完全是業餘水準,坑坑窪窪,高高低低,有些路麵甚至還沒完工。即便如此,旅程卻令人愉悅。車窗裏飄進海水鹹鹹的味道。和緩幹燥的海風裏帶著令人心曠神怡的鹽分。盲腸一樣短而顛簸的路麵周遭全被淹沒在細細的海岸沙礫裏。遠處沙灘上,間或還能看到幾個穿著短褲或泳裝的黝黑身影。沙地上豎著排球網,漏了氣的彩色皮球不知被誰遺棄在和城門一樣破舊的排球網旁邊。
眨眼間他們就到了闌尾鎮。在沙灘上建立的小鎮,連最基本的關卡和圍牆都沒有。隻因為看到幾幢乳白色和彩色的建築物,他們才意識到已經進鎮子。闌尾鎮大部分路麵都是沙土硬地,擁擠狹窄。水街樂隊的麵包車拖著多細胞招搖經過,行人隻能側身行走。沿途臨近海邊的路邊到處擺著小吃和燒烤攤位,還有打氣球,套圈這樣的娛樂小販。
因為是個“意外”,這個多餘的鎮自然也沒加入城邦政府。在這個“政府所忽略”的鎮裏,人們過著沒有賦稅的輕鬆生活。雖然天氣仍然很冷,但海水卻不會結冰。人口極少的闌尾鎮似乎是現實生活的世外桃源。高速路上的冷漠壓抑在這裏很難看到。人們無論是表情還是穿著都是那麼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