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穆易走到郭靖黃蓉麵前,拱了拱手,道:“方才比武之事,還要多謝少俠出手相助,不然血濺當場,小老兒隻怕萬死也不足以相抵,還望壯士受我一拜。”他作勢要拜,郭靖忙不迭的托住他手臂,道:“大叔過獎了,行俠仗義是我幾位師父向來教我的,大叔不用如此客氣。”兩人一番推讓,黃蓉瞧得無趣,轉頭去看那紅衣少女,卻見她瓜子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由心中奇怪。
穆易與郭靖聊得一會,見他長的濃眉大眼,言語中頗是故人模樣,心中感歎,不由問道:“敢問這位小兄弟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我聽你言語中鄉味甚濃,正是我牛家村語言,隻怕便是同鄉了。”
郭靖也是大喜道:“小子郭靖,現與母親住在蒙古,先父生前便是住在那牛家村。正與大叔是同鄉啊”
誰知那穆易聞言竟是呆住,半餉說不出言語,一雙眼直瞪著郭靖發愣,瞧得郭靖摸不著頭腦。郭靖正疑惑間,忽聽他急切問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郭靖答道:“先父姓郭,諱字嘯天。”
穆易聞言喃喃道:“姓郭名嘯天,姓郭名嘯天……”郭靖見他異狀早覺奇怪,忽被那穆易使勁一把抱住,正要掙脫,聽得他大聲哭道:“大哥,我終於找到你的孩兒了。”他也是心中大震,想起從未見過麵的爹爹,隻覺懷中這人熟悉溫暖,便如爹爹一般,便任由那穆易抱住。
紅衣少女見老父忽然大放悲聲,忙上前安慰,卻是不得其解。黃蓉見那穆易老大年紀,卻是哭得如同孩童一般,心中好笑,忽然想起離別已久的爹爹,不由想到:若是有一天,爹爹找到我了,會不會也和這人一般哭泣?不覺心中漸生悲戚。
穆易哭得一會,終於止住,見郭靖也是眼眶微紅,不由笑道:“看我這一把年紀了,還做這小兒模樣,徒讓後輩恥笑,來,靖兒,我們去客棧再聊。”
郭靖不料他言語中忽然變得如此親近,他心中百感交集,疑惑頗多,正要隨這對婦女一同離去,忽聽得黃蓉道:“那個,尹誌平到哪裏去了?”
他回過神來,心中一定,道:“大叔,我們還有一個朋友在,還請先等一等。”
穆易連聲應允,扯著郭靖不住聊些他母親的舊話,郭靖心知此人隻怕與自己一家關係密切,當下將母親諸事和盤托出。
黃蓉聽兩人言語中都是些平常舊事,隻覺無趣,左顧右盼間,正見尹誌平引著一個中年道人往這邊走來,不禁大喜,迎了上去。卻見那道人長眉秀目,頦下疏疏的三叢黑須,白襪灰鞋,似是一個十分著重修飾的羽士,心中奇怪,不由問道:“你去哪裏了?”卻見尹誌平望著自己微笑不言。
原來尹誌平在人群中四處遊走,還沒看到完顏康出場,卻是老遠看到了那三頭蛟侯通海。他頭上三個瘤子似乎比起上次見麵的時候還要更大了一些,此刻他和數人都守在一頂繡金紅呢大轎前麵,那大轎身後還有十幾名軍漢健仆手執藤條等候。尹誌平隻道楊康就在附近,不禁藏在人群中走近幾步,仔細看那後通海身旁三人,卻皆是相貌奇異之輩。
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一頂金光燦然的僧帽,是個藏僧,他身材魁梧之極,站著比四周眾人高出了一個半頭。另一個中等身材,滿頭白發如銀,但臉色光潤,不起一絲皺紋,猶如孩童一般,當真是童顏白發,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長袍,打扮非道非俗。第三個五短身材,滿眼紅絲,卻是目光如電,上唇短髭翹起。
尹誌平心下了然:這三人便是那靈智上人、參仙老怪、千手人屠了。他見三人都守護在此,卻是沒有那完顏康的身影,不覺詫異。他好奇心起,便要猜測這轎中卻是何人,不覺又走近幾步。
忽聽得那千手人圖低聲道:“上人,素聞你們密宗法術高強,想必也能看出這王妃腹中孩兒是男是女吧?”他掩低聲調,尋常之人卻是沒能聽到。尹誌平耳力見長,聽得大驚:這轎中之人竟是那包氏?怎麼她竟懷孕了?
正驚疑間,卻見一個丫鬟手提幾包藥材從旁邊藥店中走出,那店主在她身後依依不舍的送出,麵上神色極盡諂媚。那丫鬟提了藥材便上轎中,尹誌平聽那轎中有人道:“平兒,這藥辛苦了你了。”那丫鬟回道:“夫人,您身子不便,這點小事,奴婢自當效勞。何況您平日裏不知對平兒有多好呢。”
尹誌平聽轎中人語調,果然便是完顏康的母親,大金國六王爺的王妃包惜弱,不由竟是一時呆住了。忽然覺得有人揮鞭打來,無意中手臂翻轉,奪過這鞭子便擲在地上,忽聽得有人喝道:“什麼人?竟敢攔在王妃轎前?”
原來那轎子已然開始行走,卻是那些軍漢揮舞藤條驅趕百姓。兩旁眾人皆是左右閃開,尹誌平心有所想,卻是沒有注意。
侯通海見得尹誌平,大吃一驚,兩眼一轉,掩嘴便在那千手人屠耳旁言語一番。千手人屠彭連虎聽得雙眉一挑,兩眼精光爆長,踏前一步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全真教的尹誌平道長,幸會幸會。可不知閣下為何一味回護那壞了王爺好事的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