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騎馬前行,到得一處小鎮,尹誌平另買了一匹馬。三人一人一騎,黃蓉隻假裝忘記提醒尹誌平換馬一事,尹誌平也就裝作不知。他一人遛馬在前,留郭靖與黃蓉在後遠遠跟上。他聽得身後兩人竊竊私語,極盡親密,為郭靖感到高興之餘,心中卻隱隱有一絲失落在,不由想念起萬裏之外的華箏來。
一路上尹誌平總是離得兩人遠遠地,黃蓉無法,每日隻得與郭靖閑聊。這幾日接觸下來,她早已熟悉郭靖性情,嘴裏雖然不願為前幾日錯怪他而道歉,心裏卻是帶有歉疚之情,言語行動不覺對郭靖多出幾分關懷。郭靖反應雖遲鈍,卻像忽然間開了竅一般,每日直樂得嗬嗬而笑。
黃蓉與郭靖聊得甚熟,每每都是她敘述些江南風物,千奇百怪,不一而足。這一日郭靖正聽得高興,忽聽她話題一轉,便問到華箏之事,郭靖不疑有他,盡數道來。他從自己小時候怎麼豹口救華箏一事講起,漸漸講到他和拖雷華箏光屁股一起玩鬧的往事,黃蓉耐著性子聽完他講完自己一大堆小時候的瑣事,見郭靖猶自唾沫橫飛,說得異常高興,不覺暗自叫苦,委婉的將話題引到華箏與尹誌平身上。
郭靖大多時間都在練武,性子又是老實淳厚,對這兩人的情感發展所知也是不多,翻來覆去便是華箏雕下相救尹誌平、尹誌平力鬥梅超風相救華箏兩件事。至於其他細節諸事,他於情感本就不是很敏感,自然想當然的忽略掉。黃蓉隻聽他說得模模糊糊,細節之處竟是一問三不知,再問下去,他便張大眼睛道:“是這樣便是這樣了,哪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弄得黃蓉哭笑不得。
黃蓉問完華箏之事,又裝作不經意的漸漸扯到尹誌平諸事。郭靖對尹誌平甚是崇拜,見黃蓉問來,心中高興異常,諸般故事竟是說得頭頭是道,一時間讓黃蓉也是頗為驚異。
三人一路同行,這一日到了中都北京。這是大金國的京城,當時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即便宋朝舊京汴梁、新都臨安,也是有所不及。郭靖長於荒漠,哪裏見過這般氣象?隻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眼珠履。真是花光滿路,蕭鼓喧空;金翠耀日,羅綺飄香。隻把他這從未見過世麵的少年看得眼花燎亂。所見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不知是甚麼東西。黃蓉見他滿臉詫異驚奇,暗覺好笑。她轉頭又看尹誌平,隻見他一臉默然望向前方,麵無表情,心中卻是微微有些惱怒了。
三人進得一家酒店吃過飯,將馬交與夥計喂養,信步便到長街閑逛。走了半日,忽聽得前麵人聲喧嘩,喝彩之聲不絕於耳,遠遠望去,圍著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甚麼。
黃蓉到底是少女心性,扯著郭靖一拐一拐,兩人便擠入人群之中。尹誌平早見得人群圍繞處半空中一麵錦旗迎風舞動,白底紅花,繡著“比武招親”四個金字,他也不著急,隻四處觀望,想要看到那闊別幾年的師侄完顏康何時到來,也就放任兩人離去。
黃蓉扯著郭靖擠到人群最前麵,這才發現中間空著好大一塊空地,地下插著一麵“比武招親”的大旗,旗下兩人正自拳來腳去的打得熱鬧,一個是紅衣少女,一個是長大漢子。黃蓉剛巧見到那紅衣少女上盤露空,那大漢大喜,一招“雙蛟出洞”,雙拳呼地打出,直取對方胸口。她不覺低罵一聲:“下流。”卻見那少女身形略偏,當即滑開,左臂橫掃,蓬的一聲,大漢背上早著。那大漢收足不住,向前直跌出去,隻跌得灰頭土臉,爬起身來,滿臉羞慚,擠入人叢中去了。旁觀眾人連珠彩喝將起來。
那紅衣少女打贏,拱手向圍觀眾人行禮,抬起頭來,卻是微笑著望向黃蓉。她打鬥之時早聽到黃蓉場邊低罵,此刻仔細看來,這小姑娘竟是容色絕麗,不禁微微吃了一驚。她見黃蓉對自己也是微微一笑,還悄悄向自己豎起了大拇指,心中便對這絕麗少女多存了幾分好感。
那紅衣少女掠了掠頭發,朝黃蓉微點了點頭,退到旗杆之下。郭靖看那少女時,隻見她十七八歲年紀,玉立亭亭,雖然臉有風塵之色,但明眸皓齒,容顏娟好,比之黃蓉絕色雖有不如,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在。那錦旗在朔風下飄揚飛舞,遮得那少女臉上忽明忽暗。錦旗左側地下插著一杆鐵槍,右側插著兩枝镔鐵短戟。
隻見那少女和身旁的一個中年漢子低聲說了幾句話。那漢子點點頭,向眾人團團作了一個四方揖,朗聲說道:“在下姓穆名易,山東人氏。路經貴地,一不求名,二不為利,隻為小女年已及笄,尚未許得婆家。她曾許下一願,不望夫婿富貴,但願是個武藝超群的好漢,因此上鬥膽比武招親。凡年在三十歲以下,尚未娶親,能勝得小女一拳一腳的,在下即將小女許配於他。
在下父女兩人,自南至北,經曆七路,隻因成名的豪傑都已婚配,而少年英雄又少肯於下顧,是以始終未得良緣。”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抱拳說道:“北京是臥虎藏龍之地,高人俠士必多,在下行事荒唐,請各位多多包涵。”
黃蓉聽得穆易言語,竟不料那紅衣少女如此厲害,眼見她比自己也大不了一兩歲,黃蓉心中頗有不信,她轉頭見身邊郭靖兩眼瞪得大大,看得正高興,不由攛掇他上去試試。郭靖隻聽得麵紅耳赤,他對黃蓉已是漸懷情意,黃蓉竟是像絲毫不覺,不住道:“郭靖,那穆姑娘生的這般好看,不如你上去娶了她吧?”郭靖止不住的擺手,任黃蓉萬般手段,隻是站在一旁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