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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判大會開了。

判處的結果大大出乎我的預料。劉世清有期徒刑七年,其餘三人有期徒刑三年,但都判了監外執行。

宣判完畢,犯人們又被押上了囚車。吳審判員來叫我。我說不走了,我在這裏聽聽反應吧。

“好啊,但不用告訴我。因為我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

“就是沒有反應。”

“因為實際上把人放了。”

“從宣判之日到判決書下達還要十天,那時才釋放。我們還要把他們帶回監獄。”

“你們沒有理由把所有人都放了啊!”

吳審判員放緩了口氣:“你看,你的意思是除了覺巴之外,都該關。我們不是不知道有些情況。劉世清該關,但他七十多歲了,監獄是勞動改造的地方,可不是養老的地方。程衛東,誰都懷疑他有問題,但誰都不能提供證據。再說,他還是個政府樹的企業家。歪嘴呢?他首先自首。他超生、偷獵,都被處理過。但總不能把他一人關起來。他那一家人怎麼辦?”

“你這宣判還有多少威懾作用?”

“多少還有一點吧?真要有效,就得人人都有正當致富的門路和機會,這類事情就少了。”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留下的興致就降低了,就跟車回去了。上車的時候,程衛東鋸木廠的雇工又送來了香煙。程衛東笑笑,掰開一條,說:“大家抽吧。”

有的人拒絕了,有的人接過去抽了起來。

刑警隊的人說:“現在,有什麼話,你可以跟他們談了。”

劉世清對我說:“真是,我想了又想,我娃娃有你這麼出息,我就再掙些錢給娃娃。我老了,不想掙了。”他又問程衛東,“以前你說我是特務,有我這樣的特務嗎?”

“去你媽的,老狗!”程衛東罵了一句,轉身說,“記者兄弟什麼時候結婚,我送一套家具給你,最新樣式的。”

歪嘴對我嘿嘿笑著,原先那憨厚的笑容中如今隱隱透出一點狡黠的味道,怨憤的味道。隻有大表哥覺巴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後來,他側過臉,望著遠山,咬著牙低聲說:“你走開,別跟著我們丟臉!”

眼裏什麼東西落下來了,落在鋥亮的手銬上麵。

我唯一想做的是在社會文明物質生活日趨豐富的時候,尋找到一種令人回腸蕩氣的精神,在藏族民間,在懷舊的情緒中,我找到了這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