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算盤一邊走一邊想:今天遇到好人咧。挑上擔子走路,年輕時唱的酸曲便脫口而出:那天我從你家門前過,你媽端起尿盆往外潑,給我潑了一褲腿,惹得眾人笑哈哈……
正唱得高興,猛一抬頭,被一條毛驢擋住去路,吆毛驢的人就是昨天吵架的那個楞頭青。鐵算盤一見楞頭青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想躲開。但是躲不及了,倆個人碰了個對麵。
劉啟運知道麵前的這個人就是兄弟以後的老嶽父,不敢怠慢,熱情地跟老人打招呼:老叔,今天又碰著你了。
鐵算盤想躲都來不及,隻得硬著頭皮答道:就是哩……他想說冤家路窄,嘴張了幾張,終於沒有說出口。
劉啟運:歇歇嘛,咱倆諞諞。
鐵算盤想說不咧,又一想這山不轉的路轉,既然碰上了,就低個頭認個錯,說不定以後還有打攪的時候。於是就把蘋果擔子放在路邊,一邊用草帽搧涼一邊說:唉,昨天的事怪老哥。
劉啟運糾正道:你比我爸年齡還大,我把你叫叔哩。昨天的事麼,咱都忘掉就是咧。你年齡大了,往後也不要到村裏擔蘋果來了,我把蘋果給咱馱到縣上,給你一半給曾葛老漢分一半,不夠賣我一天馱兩回,反正是賣的東西,咱又吃不完。
劉啟運家的院子裏。
劉滿囤一邊給兒子啟運掏錢一邊說:剛才來了一個老漢擔兩隻瓦罐要買咱的蘋果,我就給裝了兩瓦罐,我想那就是啟倉的老丈人。
啟運沒有接錢,卻笑了:錢你拿上零花去,爸,你猜對咧,他就是啟倉他丈人,你的親家哩。
鏡頭轉換到王和平家裏,日。
女兒王娟回來了,一見老爸就撅起了嘴:爸,你今天到劉家莊了?
鐵算盤:去販蘋果了。咋裏嘛?
王娟:你知道你買蘋果的那家人是誰?
鐵算盤:管他是誰哩,咱給他的是錢,買的是蘋果,掙兩個辛苦錢,惹誰了逗誰了?
王娟急得快哭了:爸吔你真給女兒丟人哩,今天在果園見到的那個老漢是你親家哩。
鐵算盤聽得這話,雙手一拍:娃呀,你把人瞅對了,那家人氣對著呢。
還是王和平家裏,日。
鐵算盤把一百元的現金和十塊銀元交給和平:這些錢你拿上給娟娟辦嫁妝,這十塊銀元給娟娟打一對銀手鐲。
馬愛花:爸真是個偏心眼,我結婚時就沒有這麼大方。
鐵算盤:好娃哩,爸不是偏心眼,爸一輩子就和平和娟兒倆娃,女子娃是人家一口人,咱不要叫人家瞧不起咱的女兒。
馬愛花:這些道理我知道。我是跟你開玩笑哩。
王和平:我看手鐲就不用做了,現在的女子娃都不帶手鐲了,幹脆就把銀元給娟娟,留個紀念。
鐵算盤:娟娟以後該分的銀元我還給她留著哩。
正說話時王娟回來了:我聽你們正說得熱火,是不是商量怎樣賣我哩?
馬愛花:咱爸的心蛋蛋娃還舍得賣。咱全家商量怎樣給你辦嫁妝哩。
王娟:爸、哥、嫂子,我啥都不要。你們要給我賠嫁妝不如把錢給我,我和啟倉打算結婚以後到西農大學習蘋果的理論技術,回來以後為咱全縣人服務,我聽說屈伸老人是咱的老鄰居,咱洛川蘋果樹的引進還多虧了屈伸。
鐵算盤:屈伸還比我小幾歲。唉!我們小時候常在一起耍哩。好人麼,仗義的很,把一輩子的錢全捐了慈善事業了,可惜沒有投明主,投了國民黨。假如投了共產黨,這陣子了不起咧。
王娟:屈伸是啟倉他姑父。
鐵算盤:我知道。你姑父那個人可惜了。娟娟呀,我就擔心你嫁到人家耍小孩子脾氣,人家是一大家子人,聽說他大哥還在外頭當大官,他二嫂在村裏賢惠的出了名,你可不要給老爸丟人。
王娟:那我就不嫁了。爸吔,咱把啟倉給你招個上門女婿。
王和平:娟,咱說正經的。
王和平:爸,我同意娟娟的意見,把錢給娟娟,怎樣花由人家。我還同意娟娟結婚以後和啟倉出去學習。
王娟:你是我的親哥,親哥最知妹妹的心。
鐵算盤:那不行,我還想把你的嫁妝抬上在鳳棲街上轉幾圈,叫人不要小瞧咱。你媽過世以後,老爸把賤臉掂咋咧。我一分錢一分錢地摳,就盼著我的兒女有一天能走到人前頭。
老人說著,眼圈竟紅了起來。
和平和娟娟同聲說:爸,咱說些高興的事,不說那些傷心事了。
從縣城到劉家莊的路上,日。
臘月,幾隻喜鵲站在落光了樹葉的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四個人抬著一頂花轎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花轎的前邊,幾個吹鼓手走走停停,嗩呐聲在空曠的原野上飄蕩。
劉家莊劉啟倉的家門口:日。
貼著大紅喜字、寫著結婚喜慶對聯的大門。嗩呐吹著喜慶的調子。
披紅帶花的新郎倌劉啟倉把新娘子王娟從花轎裏抱出來。放在通向院子裏的紅地毯上,然後把挽著大紅花的紅絲帶的一頭交給新娘子,新郎倌拉著另外一頭慢慢地往院子裏挪。
一個拉著棗枝的老漢一邊倒退著走一邊連說帶唱:棗枝上邊采﹙方言,相當於紮的意思﹚棗,新媳婦穿個花襖;棗枝上邊采兔,新媳婦穿個花褲;棗枝上邊采核桃,倆口子說話不疙叨﹙吵架﹚……新社會、新家園,自由戀愛談的歡……
劉啟倉家的院子裏:日。
窯麵牆的正麵貼著雙雁字,雙雁的下邊坐著劉啟倉的爸爸媽媽,老倆口的前邊放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酒菜。司儀高聲唱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接著劉啟倉和新娘子分別給父母親敬酒。
司儀高聲唱道:新娘新郎入洞房……
劉啟倉和王娟的洞房裏貼著《鴛鴦戲水》、《抓髻娃娃》、《劉海戲蟾》、《牡丹富貴》窗花的老式窗子;貼著領袖像、戴著紅裹兜騎著大紅公雞娃娃的年畫、炕上鋪著新婚的被褥。王娟一進新房就迫不及待的揭起蓋頭,對著劉啟倉做了一個鬼臉。
入夜客人們酒足飯飽,散去之後,劉滿囤在院子裏遍插紅燭,一團團火苗在夜色中搖曳;新房窗子上的窗花在燭光的映襯下分外耀眼,漸漸地,窗子玻璃上的水蒸汽越積越厚,變成了霜花,燭光也就越來越暗……﹙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