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容氏乖巧答,伸手接過酒尊,剛想湊到嘴邊,眾人看著,容氏微微赧然,捧著酒尊的手微頓,“你們也要喝嗎?”
畫瓷笑道:“我們還有,這些都是你的。”
眼瞧著容氏重又舉起酒尊,如得了蜜糖的孩童笑得愜意,容氏似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驚恐看著酒尊中自己的臉,又抬頭瞧了畫瓷,聲音都在顫抖:“蘇畫瓷……蘇畫瓷……”
畫瓷臉上笑容愈加深邃,眼睛卻是更加漆黑,“你想起來了什麼?”
容氏是被人陷害的,她如何不知。
她早產是出在了教文欣習字的墨水身上,那墨水是魏儒靜置辦的,魏儒靜沒有爭寵的心思,也沒有理由害她。
盡管後來調查出魏儒靜身邊的宮女是容氏的人,但是容氏那會子已由九嬪貶作婕妤,如何能興風作浪?
想通了這些,畫瓷暗中派人調查那個宮女與哪些人有過交涉、可曾有家人。
結果卻是何淑妃和岑惠惠,好一招巧妙的借刀殺人。倘若得逞了,是出去了兩個敵人,即使失敗了,也是容氏做了替罪的羔羊。
畫瓷心知容氏是被人陷害的,但是,她不想捉出幕後凶手,起碼現在不要。她暫時要留著那些人,何淑妃、岑惠惠,於她現在還大有用處。
至於容氏,她之前也曾害過自己,死不足惜。
容氏戰栗著,一麵打著寒噤,一麵試圖掙開縛住她的四個內監。
幾個月待在冷宮的生活,饑寒交迫,使她變得瘦骨嶙峋。因為這是為送她上路,畫瓷特意著人為她打扮了一番,幹枯的發綰作高髻,雙頰施了胭脂,卻也掩不住突出的顴骨,更別說妝點了胭脂的皸裂的唇……容氏著了一件簇新的流嵐色闊袖裙,瘦弱的她在四個內監的壓解下,惶然無助。
畫瓷隱約想到了曾見過的全身濕漉漉的鵪鶉,柔軟毛發黏作一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此時的容婕妤大概也便是如小鵪鶉那邊可憐吧。
一個內監毫不憐惜捏著容氏下巴,讓她嘴巴張開,另一個直接將那杯鴆酒灌了下去,一杯下肚。容氏還未反應過來,尚未吐出一滴鴆酒,已是倒在了地上,止不住地抽搐著……
祝允以為畫瓷害怕,剛想勸畫瓷離開,卻見畫瓷嘴角噙著笑意瞧著容氏垂死的掙紮,哪有半絲恐懼的樣子?
隻見容氏抽搐了片刻,就連痛苦的慘叫聲都沒有,七竅流出幾行血,身體便開始逐漸變得僵硬……雙目圓睜……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小主,容氏死了。”
《朝野僉載》記載:“鴆鳥食水之處,即有犀牛,犀牛不濯角其水,物食之必死。為鴆食蛇之故。”萬物相克,但是,鴆鳥的複仇卻是永生永世都克不住的。
鴆鳥已經成為權力和複仇的使者,它的一生也隻為複仇和權力而活,誰若阻擋了它的道路,逢人殺人,逢鬼殺鬼。
永光三年八月十一日,已廢婕妤容氏服鴆酒於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