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她：“向我們可愛、美麗的人民教師顏依同誌致敬。”
“還這麼伶牙俐齒的。”她罵我。
等她看完作業，我們鑽進了暖和的被窩裏，很久，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想起我們從前常常擠在一張床上說話，總有說不完的話，可是現在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黑暗裏，她忽而摸索著握住我的手，低低地問：“小朵，你過得好嗎？”
我用另一隻手反壓住她的手，我想把那些事情完整如初地講述給她聽，可是不能，提起這些，我的情緒總是很容易失控，我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道怎麼把它們組織成可以讓人理解的句子，我像一個初識文字的蹩腳的小孩，隻能斷斷續續地吐出單個的詞語，完全不知所雲。顏依把我抱在懷裏，安慰我：“小朵，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我漸漸平靜下來，雖然我還是不能很好地把我想要表達的說出來，但總可以讓人聽懂，我對她講著那些過往。
我和齊木怎麼再次相逢，一起離開了北京。
我怎樣強烈地恨著陳希希。
我的齊木是什麼時候自殺的。
我的孩子是怎樣被我殺死的。
……
顏依完全處於震驚中，她不能想象怎麼會有這麼多悲傷的事情？我知道她在抓破腦袋調集大腦裏有關安慰人的詞語的儲備，可是我不要她的安慰，我隻是想把我的悲傷向我最最信賴的一個朋友傾吐，而依依是我唯一想傾吐的對象，我把她的手抓緊了一點，轉移話題：“我在學校就聽說辛晨追隨你而來，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她亦知道此刻我並不需要蒼白無力的安慰，順著我的話說：“沒怎麼樣，還是朋友。”
“辛晨人好，長得又帥，依依，你要好好把握。”我提醒她。
“我怎麼沒發現他有你說的這麼多好處。”她笑，“那我再考察一下他。”
我想問她是不是還放不下北洛，但怕好不容易開始的對話走進死穴，更怕她心裏的傷疤再次疼痛起來，我沒有說話，半晌，她歎口氣說：“我要等完全放下另一個人，再和辛晨好好地相愛。“
“對不起。”我輕聲說。是的，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任性地打了那個電話，顏依或許就可以完成她的心願，和北洛永遠在一起，是我的自私毀了她的愛。
“對不起什麼？”她孩子氣地笑著安慰我，“其實現在隻有一點點放不下了。”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告訴她：“他回上海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她嗬嗬笑道，但是聲音輕薄易碎。
“和辛晨回北京吧，這兒不適合你。”我勸她。
“已經和這兒有了感情，舍不得就這樣離開這些孩子，我和辛晨說好，我們要待夠兩年。離開的時候，大概會很難過。”她的眉頭糾結起來，幾秒種後，就舒展開來，“那些還很遠呢，先想想明天上課的事吧。小朵，我們睡吧。”
第二天醒來，顏依已經不在了，她把我的衣服洗幹淨，晾在繩子上，桌上留著一張小紙條：親愛的，今天陽光很好，你也要高高興興的。我的嘴角浮過一抹淺笑，恍然覺得日子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沒有經曆過這麼多的離別，生活是簡單幸福的。
我在紙條上又加了一句：親愛的，珍惜眼下擁有的，和辛晨好好過。我拖著來時提的行李箱離開了她的宿舍，卻在門口撞見了辛晨。
“你不上課嗎？”我問。
“回來取東西。”他疑惑，“你剛來就走嗎？”
我點頭，頓了頓說：“辛晨，好好照顧顏依。”
“一定。”他堅定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