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義是一個奇怪的人,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人。
那天,我帶著他去買雞,三十五塊買了一隻活雞。當我去點火燒水的時候,在廚房聽到院落的雞叫聲,我以為他在殺雞,並沒在意。
等我安排好一切,走到院子裏的時候,被院子的景象驚呆了。
滿地的雞毛,被撕碎的殘雞和內髒。王義的嘴上掛著鮮豔的血對著我傻笑,他說:“我有點急性子。”
這不是急性子的問題,我長這麼大沒見過有人生吃雞。
我看著他細長彎彎的眼睛,總會自然把他的臉和我看見的那條火紅狐狸聯係在一起。
當時,我質問他是不是狐狸精,他嘴特別硬,舔著手掌上的鮮血和我說,他不是狐狸精,他是人,他叫王義,是我爸和別的女人生下來的兒子,比我大一點,是我哥。
我看他舔手的樣子,想起了村裏的貓貓狗狗,獸性未退,就來禍害我,真當我好欺負嗎?
……
說實話,我沒什麼辦法,隻能任他欺負。
三天了,他都沒走,頓頓吃雞。
……
就在我每日翻箱倒櫃,想著有什麼法門能驅趕這個妖怪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坍塌的隧道被挖開了,隧道裏麵的結構還很牢固,裏麵有幾輛泥石流發生時沒有及時避難的車輛。
最令人不解的是,所有車輛上的司機和乘客都不見了。沒有任何的痕跡證明他們從車裏離開了,城裏派來的工程隊挖開被封閉的隧道時,也沒有發現被泥土淹沒的屍體。
……
村裏人心慌慌,有老人說隧道穿了古墓,惹了先人,先人把這些人的屍體拿走了。還有人說,如果有我爺爺老王在,這個問題也能解決。
有人問過我,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別說我爺爺有沒有這樣的本領,爺爺在世的時候,村裏就沒發生過這樣奇怪的事兒。也不知道謠言從哪裏逃出來的。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這個不是人的哥哥,晚上偷偷進了村。我悄悄跟了上去,怕他偷吃人家的雞。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期,我家裏再出一個本就來路不明,又能吃生雞的哥哥,傳出去,我不得被當做妖魔鬼怪給燒了。
……
還好,王義不是去吃雞,他貼了一張告示,尋人,報酬是一隻雞加一萬塊錢,一萬錢要交到我手上,由我鑒定真假。那隻雞要太陽出山之前送到我家雞圈,公雞,送來之前不能打過鳴。
咱說實話,這告示挺扯淡。
但是,誰家的人消失了,誰都急。
十字口開小賣鋪的林嫂子來谘詢,問準不準。她家男人大林去城裏上貨,被關在那隧洞裏了。
本來覺得無望,可是這車上的人都消失了的消息傳出來之後,林嫂子好像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問我,這法子裏靈不靈。我和她說,別上當,家裏的哥哥有點神經,這純粹是胡說八道,官家都找不到的人,我們上哪找去。
我苦口婆心的解釋,林嫂子根本一句沒聽,把一遝錢硬塞在我懷裏,問我:“這公雞的斤兩有要求嗎?”
“嫂子,我們真找不到人。”
“今兒,晚了點,明天我早上趁太陽沒出來之前,把雞給您送來,辛苦你催催你哥,讓他趕緊幫我找,沒老林,我這日子沒發過。”
……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等著林嫂子罵我缺德騙錢。
次日早上,我被雞的慘叫聲驚醒,等我出去的時候,王義這個家夥已經心滿意足的坐在門檻上,抱著肚皮。
我熟門熟路的收拾著雞毛和殘缺的內髒,然後恨恨地說:“王義,你個大妖怪,你給我收斂著點,等通車了,我去城裏的大雷音寺找法海收了你。”
“法海是收拾蛇精的?”
“那誰收拾狐狸精。”
“史書上說那個人叫薑子牙。”
還和我嘴貧,人家薑子牙收的是紅顏禍水的妲己,你就一個吃雞不擦嘴小屁狐狸,收你,還用的著請薑子牙,美的你大鼻涕冒泡。
看我沒說話,王義賤不嗖嗖地囑咐我,讓我通知林嫂子,太陽落山之後,來家裏接老林。
我哪有臉去說,隻能在家幹等,王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嫂子來了兩次,望眼欲穿。我看著心不舍,和她說等等吧,或許太陽落山之後有轉機。
太陽下山之後,林嫂子來了,我遠遠就看見了,急的抓耳撓腮。正準備說辭呢,家裏的門吱吱扭扭地開了,老林從屋裏跌跌撞撞的出來。
老林劈裏啪啦扇自己的臉,問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林嫂子抱著老林哭。場麵有點神經質,但心裏還是真感動。
我看了一眼王義,臉上有些疲憊,彎彎的眼睛帶著笑意。他說:“我餓了!”
“還吃雞?”
“嗯!”
這輩子掉雞窩裏了,雖然我嘴裏埋怨著,還是去給他買雞。
……
回去的時候,我看王義睡著了,決定犒勞他,給他燉了一隻雞。他醒來之後,細長的眼睛全是嫌棄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