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深明明沒在他這待多久,而且他昨晚還跟陳景深視頻了一會,睡醒怎麼還有這個臭毛病……
他換了個姿勢趴著,臉埋進枕頭,不自覺地想昨天視頻裏的陳景深。
南城比這邊冷,陳景深穿了件灰色針織衫,嫌暖氣悶開了窗,半夜一點還在公司敲代碼。
中途有人進他辦公室跟他談工作,聽聲音是那天電話裏的人,格子衫,微胖,頭發中間空了一塊,眼鏡看起來很厚重。
陳景深把手機立在桌上跟他聊,對方自然也就看到他了。對方忙用胳膊戳了戳陳景深,說我就知道你男朋友一定很帥,然後笑嗬嗬地對喻繁說你好。
喻繁當時很僵硬,木著聲應:“你好叔叔。”
“……”
對方直到走都沒再和喻繁互動過。待辦公室門關上,陳景深終於沒忍住,手背擋著嘴巴,肩膀抖不停。
“陳景深,覺得我隔著屏幕打不著你?”喻繁莫名其妙。
“你知道他幾歲麼?”陳景深問。
“幾歲?”
“比我大3歲,27。”
“……”
喻繁尷尬地揉了揉臉,問道:“陳景深,你說你27歲會不會跟他一樣禿了。”
然後陳景深就笑不出來了。
當然,視頻裏的人頭發烏黑茂密,看起來近幾十年都沒這個風險。而且……
陳景深工作時與平時其實有些差距。他高瘦的身子窩在椅子裏,敲代碼時表情總是風輕雲淡,又隨意張揚,偶爾累了會轉眼過來看一眼視頻……
喻繁趴著回神,半晌,他從枕頭露出一雙眼睛,兩手把手機舉在臉前,把昨天一些糊得看不清臉的視頻截圖給刪了,又隨便翻了幾張清晰的,抹一把臉起床。
“我算知道你和你男朋友之間為什麼這麼冷淡了。”
棚裏,喻繁剛拍完一組照片,在一旁抱臂圍觀的汪月感慨地說。
冷淡?他和陳景深?
喻繁皺了皺眉,低頭看顯示屏:“為什麼?”
“異地戀唄,而且忙。你看你男朋友,六年了才來兩回,而且都是沒呆幾天就走,多折騰。”汪月倚在窗邊抽煙,“不過他這次就不能晚點再回?明天就是你生日了。”
喻繁:“我不過生日。”
再說,陳景深也不知道他生日。
“那不行,你從來我這工作起,就得每年都過。”汪月說,“我今晚就去預定那家私房菜。”
知道反對沒用,喻繁沒再說什麼。他把剛拍的照片一一瀏覽完,才轉頭看向一直偷偷盯著他的女生:“你看什麼?”
小助理嚇一跳,立刻抱緊手裏的道具花:“沒!”
過了一會兒,小助理還是沒忍住:“我就是比較好奇……喻繁老師,你既然這麼想你男朋友,為什麼不去看他呢?”
喻繁和汪月都愣了一下。
“我沒有很想他。”良久,喻繁硬邦邦道。
“得了吧,瞎子都看得出來,你手機裏藏了人家多少照片。”汪月也回過神來,“嘶……對呀,我哪個節假日都沒虧待過你吧,都按時放的,你怎麼從來沒去看過你男朋友?你不也是南城人麼?”
“……”
直至下班回家,喻繁都還有些出神。
他為什麼沒回過南城?
以前是不敢回。怕把麻煩帶回去,怕看到陳景深就不想走。
但一直想著太痛苦了,那段時間他就用兼職和課業淹沒自己,忙到喘不上氣、沾床就睡,忙到沒空去想。久而久之,這事就被他刻意地遺忘了,封到禁區,仿佛沒人提,他就一輩子都忘了這座城市。
時至今日,是不是可以回去看一眼,再順便去找一趟陳景深?
喻繁躺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過了多久,他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算了。
又不是十七八歲那種一頭熱的年紀……以後再說。
喻繁起身,剛要拆開麵前的燒臘飯盒,微信振響,陳景深發了消息過來——
【s:今晚加班,不能視頻。】
【s:記錄我破了,你玩了六年怎麼才這點分。】
晚飯時間,汪月正和新男友約會,忽然接到員工電話,劈頭就是一句。
“我想請五天假。”
語氣挺拽,不過對方確實很少請假,這幾年的年假都不知道攢了多少。汪月問:“哪幾天?”
“明天開始。”那頭傳來拉開行李箱拉鏈的聲音,“這幾天的客人我已經協商好了,兩位,都改了時間。”
“那你明天生日不過啦?!”汪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去找男朋友?”
“不是。”
“那是去幹嘛?”
喻繁把衣服扔行李箱裏:“跨省打人。”
-
既然是跨省打人,那打人之前肯定不能讓對方知道。
喻繁買了當晚十二點的機票,躺在沙發上玩貪吃蛇耗時間。平時修圖傳照片,一眨眼就是淩晨兩點,現在玩幾把遊戲出來,才過去半個小時。M.ggdoWn8.org
貪吃蛇又碰壁。喻繁煩躁地把手機扔一邊,躺沙發上用手臂遮住眼,一點點聽自己的心跳。
跳得有點快。
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回南城了,而且說來丟人,這次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
下機之後怎麼找陳景深?他又不知道陳景深在什麼公司,更不知道他租的房子在哪裏。明晃晃問的話似乎又有點太明顯。
稀裏糊塗地想了半天,喻繁拿起手機再看,九點了。
他鬆一口氣,打開軟件剛準備打輛去機場的車,“嗡”地一聲,屏幕頂上跳出一條消息——
飛機延誤,起飛時間延遲到了淩晨三點。
喻繁:“……”
喻繁靠著碾壓陳景深的信念,在貪吃蛇裏又鏖戰三小時。中途他還給陳景深發了條消息,問對方今天加班到幾點。
直到十二點整,汪月、章嫻靜等人的生日祝福消息撲麵而來,陳景深依舊沒回複,應該是還在忙。
喻繁起身穿外套,把行李箱提到玄關,約車司機的電話正好進來。
他抓著行李箱,手機夾在肩上,開門道:“等等,我馬上——”
看到門外剛準備抬手敲門的身影,喻繁聲音倏地止住。
“好嘞好嘞。”寂靜的長廊裏,漏音的手機聲格外明顯,司機在那頭說,“那我在樓下等您?”
電話沒掛,也沒有回應,司機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喂”了一聲。
喻繁在原地懵了很久,才回神:“別等了。抱歉,我取消訂單。”
掛斷電話,喻繁重新抬頭去看眼前的人。
陳景深單肩背包,手上提了一份蛋糕,肩背繃得平直,看上去風塵仆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能是站在昏暗處,沒表情時莫名顯得沉悶陰鬱。
陳景深看了眼麵前穿著完整的人,又垂眸看向他手裏的行李箱。某一刻,他覺得喻繁手裏抓著似乎不是行李箱拉杆,而是他某根敏感的神經。
過了好久,他才拉扯著自己開口。飛機上睡著了,他嗓音有些啞:“你要去哪。”
麵前的人似乎怔了一下,然後攥著拉杆的手驟然鬆開,回答:“跨省打人。”
“打誰?”
“你。”
“……”
寧城這場狂風驟雨的台風雖然已經過去,但這個小區樓下那些被風刮倒、橫了一地的不鏽鋼告示牌,和垃圾桶裏被風折斷的傘,仍然讓人心有餘悸。
陳景深很重地舒出一口氣,肩膀下沉,仿佛他淩晨這場飛行在此刻才終於平穩落地。
“不用跨,我自己來了。”陳景深說,“生日快樂,喻繁。”
-
陳景深進屋後先洗了個澡。為了這天趕來寧城,他這兩天都在公司忙,怕身上有味道。
喻繁湊上來聞他脖頸,說沒有。他手背在喻繁臉上刮了下,還是拿衣服進了浴室。
喻繁躺在沙發上,給剛才給他發祝福的人群發了一條“謝謝”。
【王潞安:生日禮物馬上到了,等著吧。】
【王潞安:對了!你生日怎麼過啊?出門玩兒麼?】
【-:不出。】
【王潞安:那就行。】
【-:?】
【王潞安:……我意思是,你那最近不是刮風下雨嗎?別亂跑,靜姐說你現在瘦得像個雞仔,別被吹走了。】
喻繁對著自己的拳頭拍了一張照片,想發過去恐嚇王潞安。拍完自己看了一眼,他媽的一點氣勢都沒有。
浴室門打開,陳景深穿了一件白色t恤出來。
喻繁瞥見他,忽然有了靈感:“陳景深,手遞來。”
陳景深擦頭發的動作頓了一下,攤開手伸給他。以為要牽手,結果掌心被狠狠一拍,喻繁說,“握拳。”
把陳景深的拳頭照發過去,王潞安那頭“正在輸入”了半天,最後隻剩一句:【我草。】
喻繁扔下手機,打量了下自己手臂,覺得增肥這事要更早提上日程。
身邊沙發下陷,陳景深帶著一身清爽的沐浴露味坐下。喻繁扭頭想問什麼,看清陳景深神情後又把話忍了回去。
陳景深把頭發擦得差不多,伸手去拆蛋糕包裝。蛋糕款式很簡單,巴掌大,網上評價味道不錯,上麵圍了一圈草莓。
喻繁之前給他送來的那塊小蛋糕,過了這麼久他還記得長相。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腿被旁邊人用膝蓋戳了戳。
“以前就知道,幫訪琴整理過資料。”陳景深說。
“那你來之前怎麼不跟我說。”
“不知道趕不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