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寧璐潔醒來,她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已經4點多了。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生怕吵醒了其他人。月光很亮,散滿了一地,使得寧璐潔不用在黑暗中摸索著去廁所的路。她又回到床上,看著被照得發黃的天花板,出了神。
寧璐潔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了那個汗流浹背的夏天,她夢到了那個稀疏有幾棵大白菜的植物園,她夢到那包一直不能忘懷的紅雙喜。
寧璐潔在中學的時候,是學生會的幹部。那時候新校舍很沒建好,高中和初中是合並在一起的,整個學校人數很龐大。
寧璐潔被分配到紀檢部,負責日常檢查,從頭到腳,從穿著到打扮,事無大小,通通由紀檢部負責。
寧璐潔覺得有趣極,凡是親力親為,部長也誇她工作效率非常高。那時候,她是出了名的鐵麵無私,任是自己的朋友,也都公事公辦。
成淳厚比她大2屆,是學生會會長的死黨。寧璐潔如平常那樣做例行檢查,她和幾個部門同事站在學校學校門口,學生推著單車來來往往,她站得筆直,臉上塗了點防曬粉底,整個人神采奕奕。成淳厚那天沒穿校服,卻大搖大擺的進去,寧璐潔把他喊住了。
“同學,請出示下學生證。”寧璐潔覺得自己像極警匪片裏扣查疑犯的口吻。
“同學,我沒學生證。”成淳厚如是說道。
“為確保校園安全,沒學生證,你是不能進的。”寧璐潔說。
成淳厚也沒多說什麼,他要見會長,寧璐潔卻不讓,他們兩個就在門口糾纏了半天。寧璐潔的同事也過來幫忙,卻越鬧越凶。寧璐潔一直很溫和,到最後都忍不住了,“你別指望會長能夠幫你什麼,即使這樣,以後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事情就是這麼巧合,會長就聽到了這句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寧璐潔訓了一頓,寧璐潔覺得委屈,對成淳厚添了份厭惡。
之後,隻要負責站門口的時候,寧璐潔就會對成淳厚特別敏感,凡是他一進校門,他就盯得鬧鬧,同事也勸她不要謹謹於懷,她脾氣就是這麼要強,什麼也聽不進去。成淳厚一副很得意的樣子,他故意把鞋帶放鬆了,然後蹲在寧璐潔麵前,慢條斯理地係鞋帶。連續好幾次,寧璐潔忍住了心中的怒氣,她側過左邊去,看著一張張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臉,把脾氣生生地吞進肚子裏。
不過,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寧璐潔後來慢慢地接觸起課間檢查的職務起來,第一天的時候她被安排和紀檢部副部長一起。那是一個長得很高的,皮膚很白,臉上滿是雀斑的男生,和她同一屆。別人都稱呼他作小白,其實他的名字裏沒有一個白字,隻是因為他皮膚出奇的白。寧璐潔也喚他作小白,他就靦腆地笑起來,臉上連耳朵都紅透了,十足像塗了粉底的猴屁股。
所謂的課間檢查,也不隻過在下午第一堂課後的眼保健操的十五分鍾的檢查。課檢一共有4組人,每組人都分配到不同地方,而寧璐潔他們十分不幸運,被分配到體育場,那個陽光總是燦爛的地方。寧璐潔早有準備,她在下課前15分鍾,把臉,脖子和手臂,凡是能夠接觸到陽光的部位,都塗了2層的防曬。她視若無睹化學老師犀利的眼神,完成了這項壯舉。
這天,天出奇得熱,寧璐潔甚至很清晰地看到從地上蒸發起來的熱氣,一波一波地向她湧過來。出來不到5分鍾,她已經流了不少汗,防曬露是不防水類型的,已經被汗水化掉。
小白說去洗手間,他們倆繞過這個體育場,幾乎走到後門那邊去。寧璐潔一直都不知道這裏竟然建了個新的洗手間,以前她都是從體育場跑回教學樓,那路程的遠,足夠讓想解決問題的同學急上加急。上幾屆的師兄師姐流傳下來,以前有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同學,因為小急,跑不及回教學樓,竟然一邊跑一邊尿了出來。那時候班裏的人一邊說,一邊放笑地笑著,他們笑得腰都要折成九十度,寧璐潔看在眼裏,聽在心裏,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她覺得,這樣對這個同學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