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道:“我自幼長於南海之畔的香楓穀,此地雖偏遠,卻也有個喚作落星宗的宗門,家父便是門中的一名小小執事,家母乃是原配,兩人婚後倒也相敬如賓,生下我後一家三口更是其樂融融。十四年前正邪之戰,那宗主聽人攛掇,也欲去分一杯羹,卻不掂量自己分量,隻到得通天峰腳下,便被其他大宗派伏下的人馬擊殺,門中好手也死傷殆盡。消息傳回之後,門中更是大亂,也不理會同門身後之事,但凡有些實力的,便開始你爭我奪起來。後來一名黃姓香主奪得宗主大位,我父親因助他有功,又加之門中人才凋敝,竟然也封得個護法之位。”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歎了口氣,才道:“卻不想我父親得了高位,又常年大權在握,這心性也一變再變。先是嫌棄我母親姿色平庸,又說她身後無所出,便找了借口娶了幾房妻妾。每日裏隻是尋歡作樂,將我母親冷落一旁。
後來不知怎生得罪了人,仇家殺上門來,他不過區區築基修為,眼見性命不保,我娘卻不計前嫌,替他擋了一記重手,才讓他逃過一劫。
我娘受了那一下,雖未曾斃命,卻不知為何落下了個失魂之症,每日也不言語,隻癡癡呆呆發起怔來,連我也不記得了。
我父親不思恩德,反倒嫌她拖累麻煩,又加之旁人攛掇,便將我母女打發在穀中偏僻之處,身邊隻有幾個垂老下人照應。
這般過得幾年,我父親忽然善心大發,將我們接了回去,每日好生照料,我隻道他轉了心性,也暗自替我母親歡喜,卻不料他看我年至碧玉,要將我許給那宗主做妾。我後來得知了消息,便想一死了之,又想我身死之後,母親便沒了照應,待要狠下心來委身他人,卻又心有不甘。思來想去,便逃了出來,隻在江湖上遊蕩,雖然孤獨苦悶,倒也逍遙自在。每日裏隻打聽解救失魂症之法。
便在幾月之前,江湖中盛傳天鵬現世,但凡知道消息的各宗各派,皆往這岑州地界而來,我想這天鵬乃是仙獸,說不定也有仙丹靈藥現世,便跟了過來,到得涼京外的聚仙山,隻被圍得水泄不通,我修為低下,也上不得山去。
過得一月有餘,才漸漸有人下得山來,隻是個個灰頭土臉。後來才知,上山的人馬雖尋得仙獸所在,不料卻被那天鵬自爆了身軀,好處沒撈著,卻折損了不少人手。
那上山的各路人馬中,魔教人數眾多,死傷也最重。後來無意之中聽得他們言談,攜得至寶萬魂引,我想那寶物能聚人魂魄,說不定也能治我母親之症,便留了心,也是他們大意,居然被我尋得個機會,將那寶物盜了出來。
後來便被他們一路追殺至此,再後來……再後來便到了這裏。”
唐羨聽她說罷,不由感概萬千,心道她雖然父母雙全,無奈父親涼薄,母親又是重病纏身,比起自己身世尚且悲涼了許多。自己自小父母雙亡,好歹有義父慈愛撫養,哪裏經曆過她這等人倫巨變。想到這裏,不由歎了口氣,急忙岔開話題,道:“那‘惡賊’想來便是打傷你母親之人,待我們下峰之後,好生尋訪,定要叫他拿命來償。”
冷星臉色微紅,搖了搖頭,道:“此人卻不是那惡賊。”
唐羨奇道:“哦?那這惡賊又是何人?”
冷星緩緩道:“這惡賊是我遊蕩江湖時識得的,他與我兩情相悅,又有了……有了肌膚之親,不料他也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卻也不願娶我……”
唐羨心下恚怒,心道這世間男子怎地都是如此不堪之輩,此人與星兒有了夫妻之實,怎地卻不敢擔當,待尋著了他,定要一劍了了他的狗命。轉念又想,這等男女之事卻不是打打殺殺能理會得清的。便道:“原來如此,待得尋到此人,做哥哥的便好生勸誡於他,定要叫他風風光光的將我的好妹子娶了回去。”
冷星慘然一笑,道:“他若有此心,早就娶了我了。”
唐羨心下茫然,撓了撓頭,道:“此事已然鑄成,又管他願不願意的,反正該是他擔當便是。”
冷星道:“強扭的瓜不甜,你若強行逼他,弄做我爹爹娘親那般,豈不是害了星兒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