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市的官場上二十多年來一直保持著一種政治遺風,就是人們熱衷於傳播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也許是經濟建設上,除了口號的變化而外,發展思路始終沒有大的轉折和變化,缺乏吸引人們關注的焦點、亮點,人們的注意力便隻能圍繞著政治舞台打轉轉。機關和各縣、鄉的幹部們時常會有意識地對市裏領導的權威權力、相互關係,每個人的政治圈子和個人喜好進行評點,而評點的依據往往是他們在會場上的神態、電視裏的鏡頭以及報紙上的消息和個人署名文章,有時最多也就是他們身邊的人無意(當然,也不排除偶爾時的有意)透露的一些蛛絲馬跡般的信息,因此,一點芝麻粒大的消息也會無限膨脹並且不脛而走,鬧得上上下下沸沸揚揚,猜測不休。在河陽,最大的焦點當然非王啟賢莫屬。王啟賢是河陽的最高權威這一點無人懷疑,因為他畢竟是一把手。王啟賢手下有“五虎八豹”的說法在這兒廣為流傳,隻是所謂的“五虎八豹”具體指哪些人,則說法略有不同。在各種版本裏,杜南和市委秘書長勞俊都是當然的“五虎”成員,不過有的版本說勞俊是“五虎”之首,有的則把杜南認作“五虎”之首,少數版本把陽穀縣委書記黃民生也當作是“五虎”之一,但也有人說,看不出黃民生和王啟賢的關係有多特殊,其實黃民生和其他市委常委也有來往密切的。旅遊局長馬世龍是“八豹”之首,這是大家都認同的,而塗小明,雖然河陽市的人都知道他和市委書記的夫人危雅琴的關係非同一般,能夠經常有資格去市委書記家的人中也有他一份,但畢竟過去職務低了一些,排進“八豹”覺得勉強。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是縣委副書記,屬於市一級的中層幹部,論與書記家人關係的“鐵”,“八豹”裏麵有些人還比不上他,因此一些新的版本又把塗小明也列進“八豹”之中。河陽市的幹部中流傳的類似於此的說法並不是依據某個正式的文件,事實上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文件,不過是“好事者”替所謂的王啟賢的“嫡係”畫出一個大致的“圈子”而已。這種劃分依據的是幾分觀察、幾分猜測,還有幾分推理,裏麵有客觀事實,也有主觀分析,雖說都知道裏麵多少帶有盲目妄斷的成分,但人們還是願意把它安得有鼻子有眼,並且互相傳播。天長日久,這種說法也傳到王啟賢耳朵裏,王啟賢為此事大為光火,他甚至在機關幹部大會上大發雷霆,說河陽市的風氣就是不好,一些幹部在私下裏給領導畫圈圈,這實際上是文革遺風在作怪。個別人唯恐河陽的天下不亂,喜歡造謠生事,破壞安定團結。這是一種嚴重的不正之風,市委一定要狠刹這股風!話說得聲色俱厲,但王啟賢自己心中有數,有些“別有用心”的說法說不定就是從市委某些領導嘴裏傳出去的。到了市這一級的領導幹部不像縣、鄉一級,領導之間有矛盾、有意見,局外人一般是看不出來的,隻有當事人自己心知肚明。他們互相之間還是以“同誌”相稱,當著第三人的麵,他們有時會親昵地開開玩笑,坐在主席台上麵開著會,別人在發言,他們偶爾還把腦袋湊在一起,低聲嘀咕幾句什麼,讓底下的幹部以為他們要不在商量工作上的事,要不交流什麼信息,總之給人以“親密戰友”的印象。你要說這是欲蓋彌彰也好,要說是維護團結也好,“大麵上要過得去”,對市以上的高級幹部來說,這是一條基本原則。
王啟賢自認為在使用幹部的問題上,自己是講究民主的:該開的會都開了,該走的程序都走了,至於自己的意見每每在會上占主導,這也是堅持“黨的一元化領導”和“黨管幹部”的原則所必須的,對於幹部工作這類重大問題,就是要寸步不讓!當然,幹部選得準不準,這又是一個重大問題,對此,王啟賢自己還是蠻自信的。你像勞俊,你像杜南,在貫徹市委的決定上是多麼堅定,多麼主動,多麼明白無誤。市裏搞小城鎮建設大會戰,搞區域經濟總體戰,搞全民集資興辦鄉鎮企業,勞俊的一支筆,從動員報告到理論文章到調查材料,寫得有新意、有深度,可以說是嚴謹細密,嚴絲合縫。他去年寫的那篇《關於貧困地區區域經濟發展的理論思考》一文,還以市委主要領導的名字發表在《人民日報》華南版上,為此,省委分管意識形態工作的副書記許誌揚還專門打電話來表示祝賀。而杜南更不用說了,從自己任縣委書記時起,他就一直唯勤唯謹,不遺餘力地工作,特別是擔任市委組織部副部長以後,在貫徹市委確定的幹部選任方針上可以說是不折不扣,使市委的指示在貫徹執行時可以暢通無阻,也使自己工作起來得心應手。這樣的幹部,應該說是人才中的人才。可有的市委常委竟然在背後對他們倆也有非議,這真是不講實事求是,不以大局為重啊!作為一把手,對於全市的縣、局級領導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但市委班子成員是由省委任命的,有些人在工作上不甚配合甚至暗中搗鬼,王啟賢心中大致有數,但暫時卻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團結他們,王啟賢知道一般情況下這隻能是一種一廂情願的東西,許多時候,政治利益是不可能通過個人姿態來協調的,它是一種鬥爭,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解釋成一種“你死我活”的鬥爭,既如此,對那些不能同心同德工作的人,他隻能通過權術來製約他們、限製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