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虹馬上接嘴道,那是!縣裏到河陽,上級領導下鄉常要走的嘛,修好這條路,那叫“形象工程”。從縣裏到鄉裏的路你走走看,還不是一顛一顛的。
下午,尹凡在床上睡了一覺,起來時已經兩點半了。婁虹吃過飯就出了門,說馬上期中考試,班上有一批測驗卷子要趕著改出來。婁老師則又和他一幫老夥伴去交流養鳥種花和健身的經驗去了。尹凡對嶽母說要回自己父母家看看,嶽母問,今晚回來嗎?
回來。
代向兩位老人問好啊!
好的!
說完,尹凡騎了一輛自行車就出去了。
現在正是入秋的季節,從縣城出來,就到了一片曠野。田野裏是剛剛收過稻子的稻茬,在田裏趕活的人已經很少了,隻有寥寥幾個人趕著牛在遠處忙碌著。一大群麻雀飛落到一塊地頭,在那兒“嘰嘰喳喳”一陣,又“轟”地一下飛起,朝另一塊地頭飛去。
出縣城的路果然像婁虹說的,走了不多遠,就變得坑坑窪窪,自行車在胯下一蹦一跳的,坐墊硌得屁股都有些疼。十幾公裏路,過去讀中學時一趟要走兩個多小時,騎自行車一個小時不到就到了。
進了家門,爹媽都在,沒出去。見到兒子回來,父母自然高興。尹凡爹媽生育了兩個兒子,尹凡考上了研究生,成了村裏學問最高的人,令村裏所有的家庭羨慕,也使父母親十分地自豪。隻是,老大分在城裏工作,家裏少了勞動力,隻靠老二小兩口加上二老幫忙,種田還是僅能維持溫飽,吃穿以外的用度就難以解決。尹凡隻好隔三岔五地給家裏一點錢,三五十元百把元不等,一方麵補貼二老的日用,一方麵也是對自己讀書時,因家中經濟壓力,弟弟隻好放棄補習參加再度高考的機會而回家務農所作的一種心理補償。
爹媽問了問他的工作情況,他隻是簡單而含糊地作了回答。回到家裏,他對自己的工作一般不願談得太多,因為他認為談得再多父母親也不可能了解。他說他調動了工作,星期一就去上班;父母又問,新單位在哪兒,他隻說在市委。見他說得簡單,父母就不再問了,而是又扯起了媳婦為啥還不懷孩子一類的老話題,尹凡照舊搪塞了。他問:
老二呢?
田裏莊稼收了,他看看沒事,和媳婦一起到別人家玩牌去了。
弟弟學習一直不如他好,自從務農後就與書本徹底告別,結婚後,媳婦喜歡打牌,他也跟著受了影響。父母阻止不了,尹凡說過幾次,弟弟也不聽,所以,每次回到家裏,他和弟弟在一起的機會也不多,兩人也沒什麼話好說。這次沒見到弟弟,他心裏也不奇怪。在家裏呆了半個多小時,看看四點多了,他說,我該走了!
父母知道他其實已經把嶽父家裏當作自己更經常的家,也不怪他,就說,不住一夜?
不了,明天還要趕回市裏呢。說完,掏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母親。母親推開他的手:你也隻靠工資吃飯,就不要老往家裏拿了。
尹凡不依,看著母親將錢收好,才出門去。他跨上車,騎出村去,回頭看見父母還站在房門口呆呆看著他走的方向。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婁老師的習慣是要打開電視看新聞。每天六點四十是縣電視台的《陽穀新聞》,然後就到了《新聞聯播》。現在正是《陽穀新聞》的時候,先是縣領導在一個什麼會上作講話,然後是市裏的一個局長視察陽穀縣的“果業工程”,再下麵是陽穀鎮的新城商業街竣工典禮,縣裏麵不少領導出席典禮,出席典禮的還有一位40歲上下的女幹部,播音員說她是市城建局副局長、駐陽穀縣陽穀鎮扶貧工作組的組長危雅琴。電視裏那些領導都對這位副局長態度謙恭,禮遇有加,就連在場的趙縣長也不例外。鎮黨委書記塗小明臉上放著光,忙上忙下地招呼各位領導,他一到了危副局長麵前,更顯得格外地殷勤。
婁老師這時候說話了:這個姓危的局長,在陽穀可是經常上電視呢。
尹凡說,扶貧工作組長嘛!一定給陽穀辦了不少好事。
婁虹說,這恐怕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還是她的個人身份,都說她是市委書記的夫人。
尹凡這才想起來,在市裏看電視,偶爾有市委書記親自出國搞招商引資的新聞,他身邊跟著一位中年女性,原來就是這位危雅琴,怪不得鏡頭裏的她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