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借東風的一球，霍之藹以一分險勝。趁他們還在掰扯賭局，他先回了別墅洗澡換衣。
馬場那，許葭要先回來布置晚宴，沈青杳留著也是無趣，便同她一道回。
許葭怕她餓，端了點糕點水果：“先吃著吧，晚點還有好吃的，要是無聊可以到處走走。”
沈青杳受寵若驚。或許在豪門險惡待久了，她有點不太信許葭能真心待她，更何況尷尬的關係在這擺著呢。
她目送許葭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放下果盤，準備好好參觀一下這個城堡似的大別野。
她走到連廊，順著走到另一處開闊地界。
房間中央放著一架三角鋼琴，邊上還有一些樂器，中外都有，幾乎可以組成一支交響樂團。
琴房靠窗，從這裏越過窗外的玫瑰花牆，可以看到別墅外的景色。這時候，近黃昏，暮光微沉，花牆的影子在對麵的磚牆上，隨風微蕩，搖曳人心。
沈青杳忍不住坐上琴椅，翻開蓋子，憑著零星記憶，按上琴鍵。
哆——
拖著長長尾音，在這個房間回響，漫去更遠的地方。
順著音階，手指往上攀爬，一直到最末端，然後又從她最喜歡的高音區一點點爬回去。
重新爬到“哆”時，門口傳來一陣掌聲。
霍之藹不知在哪站了多久，他含笑走來：“你會彈？”
沈青杳坐遠了點，下意識想拉開跟他的距離：“以前學過一點。”
鋼琴在小縣城是個稀罕物，她還是被派到霍之蘊身邊後才接觸到。
霍之蘊家裏有一架，也是這樣的三角琴，不忙的周末，他會彈上一個小時。
沈青杳就坐在邊上聽。
她聽不來什麼肖邦莫紮特，直到霍之蘊彈起《致愛麗絲》。
那是八音盒裏常用的。
鎮上的小飾品鋪子會排開一溜各式各樣的八音盒，水晶球的，旋轉的，木製的。裏頭點調子被統一成愛麗絲，滴滴答答，音色各異，甚至錯了節奏，聽著滑稽。
十幾二十塊一個，對山裏的學生來說，還是小貴。
後來，她過生日，闊少送了她一個。
被她嫌棄是女孩子才喜歡的，佯裝要丟掉，最後卻還是寶貝似的放在了櫃子上。想聽了就拿出來轉上一段，聽完再供回去。
走的時候太匆忙，忘了拿。如今那房子也不知被租給誰了，估計是找不回來了。
她想得太過投入，琴聲停了也不知道。
再抬頭，就是霍之蘊微微笑的臉，他問：“想學嗎？”
她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於是那個周末水一樣，從琴鍵上淌走，溫溫熱熱，帶著霍之蘊指尖的溫度。
“我隻會一段。”
“會一段也是會，沈老師，教教我唄。”霍之藹不等她同意，一屁股坐上空出的那一小截琴椅。
迫不得已，沈青杳讓了半麵給他。
她拗不過霍之藹胡攪蠻纏，還是答應了。
手勢、坐姿、琴鍵，霍之藹學得很快。
沈青杳還要教他最基礎的音鍵組合和節奏。
霍之藹出聲打斷：“這些沒意思，我想彈成曲。”
他伸手拿起架子上的琴譜。
“致、愛、麗、絲。這個好，教我這個。”
沈青杳有一刹晃神 。
“怎麼不說話，很難嗎？”霍之藹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沈青杳接過譜子，放回架子。
“難個屁，我忘記怎麼看五線譜了。”
她故作輕鬆，找出開頭的兩個音，無名指中指交錯間，一小段樂曲流淌。她還沒來及抽手，一隻大手便緊隨其後。
大手的音錯著她的音，詭異滑稽。
就像那些被一字排開的八音盒。
“你要學就認真學！”沈青杳惱了，把他的手打下去。
“你喜歡哪邊，低音區高音區？”
沈青杳莫名，但還是回答：“高音區。”
霍之藹點點頭，起身示意她換到右邊。
他彈了一段剛剛的開頭，擺了個起勢，看向沈青杳：“記得全篇嗎？我們試試連彈？”
媽的，又被騙了。
霍之藹及時製住要怒的人：“姐，消氣消氣，先彈完再算賬行不行？”
沈青杳還是打了他一拳。
霍之藹卻笑得開心。
四隻手，黑白鍵，暮光偷偷進來，在他們腳邊，隨著樂聲流淌。
四圍靜謐，偶有鳥鳴。
因而完全忽略了，門口那個落寞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