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淩錦漫步來到了河邊,看到了一個人。
從身影上來看,這個人像是個女人。
但此人的行為卻很男人。
因為這人正站在河邊小便。
站著小便,可不是女人能容易辦到的。
她問那人道,你怎麼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說,你可以稱呼我為假雲淩錦。
雲淩錦笑了,覺得這人挺有趣。
她說,假雲淩錦,喊起來好別扭,你假扮成我有什麼目的嗎。
那人點了點頭,說有目的,當然有目的。
雲淩錦問,什麼目的。
那人說,除掉一個偷我的錢,又想害我的人。
雲淩錦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人家的事情,好像跟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那人說,我本人其實是賣燒餅的。
雲淩錦驚訝了,她說,我認識一個人也是賣燒餅的。
說罷,他用手往臉上抹了一下子。
雲淩錦愣住了,然後驚呼道,果然是你。
何崇天微笑著點點頭,說的確是我,害我的那個人想必你也知道了。
雲淩錦凝視著他,眼神裏充滿了複雜,她問,你跟那個糟老頭子關係不是很好嗎,他怎麼會害你。
何崇天嗬嗬笑了兩聲,臉上密布著烏雲,說有時候,跟你關係越好的人越有機會害你,令你防不勝防。
雲淩錦唉歎了一聲,滿臉失望地道,想不到他竟然是那樣的人,當初他救了我,我還以為他是好人呢。
何崇天冷哼一聲,說當初他救你,說不定抱著什麼目的呢。
雲淩錦搖搖頭,一臉迷惘地說,我不知道他到底抱著什麼目的,他好像沒抱什麼目的。
何崇天又嗬嗬地笑了起來。
雲淩錦想跟著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何崇天轉過身,望著天邊的夕陽。
夕陽紅光,揮灑天下,加上天邊雲霞絢麗多彩,這樣的一幅景色端的是美麗異常,但真正耐心欣賞的人又有幾個。
雲淩錦無心欣賞,她看起來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
何崇天喊住了她。
她想聽何崇天說,最好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何崇天說,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除掉那個邋遢老無賴的嗎。
他果然說中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雲淩錦豎起了耳朵,她要仔細聽。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仔細聽,自己好像挺關心那個糟老頭子似的,又瞎又髒的糟老頭子。
可何崇天沒有再說。
雲淩錦等了好久,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噗通一聲。
何崇天跳進了河裏。
雲淩錦趕到河邊。
她不明白何崇天為什麼要跳河自盡。
她以為他是跳河自盡。
可何崇天正一絲不穿的在河中遊動著,看起來很愜意的樣子。
雲淩錦臉紅了,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何崇天說,如果想的話,你可以跳下來,和我一起洗澡。
雲淩錦走了。
她是想,但她做不出來。
她是個正常的女人,但也是個忠貞的女人。
欲望,有時候是需要壓抑的,否則的話,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何崇天不再遊了,任由身體在水上漂浮著,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單是河水,還是混合了淚。
看他那哀怨至深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個沒有勾引到漢子的饞寡婦似的。
星星永遠不會眨動,月亮好像永遠都是圓的。
何崇天掀開了鍋,盛了一碗黏稠的小米粥,端到破敗的小桌子上,坐在更破的小凳子上,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黑乎乎的鹹菜,再攥住一隻燒餅,開始吃喝起來。
砰砰地被人砸門,顯得來人毫不客氣。
何崇天皺起了眉頭,站起來開門。
立刻他就眉開眼笑了。
因為來者正是雲淩錦。
雲淩錦說,我不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
何崇天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慢慢地不見了,耷拉了下來。
何崇天請雲淩錦先到屋子裏坐。
兩人坐下後,何崇天給雲淩錦也盛了一碗小米粥。
黏稠的小米粥,黃橙橙的,顆粒飽滿,看起來比稀糊塗要誘人多了。
但雲淩錦沒有喝,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她的表情很冷峻,嘴角往下撇著,眉頭緊蹙著,看起來她並不友善,好像是來挑事似的。
何崇天說,他死怎麼樣,不死又怎麼樣。
雲淩錦說,如果他死了,我就殺死你為他報仇,如果他沒有死,我就去救他。
何崇天沉默了,神情黯然。
雲淩錦依然在冷冷地望著他。
何崇天說,他被黑暗心髒給吞噬了。
雲淩錦身軀一震,激動起來。
黑暗心髒?
難道就是從自己身上生長出來的那顆黑暗之心?
竟然在這個世界裏出現了。
何崇天說道,我用一個分身變成你的樣子,約他到東河邊的竹林裏去看葉小童和張書秩決鬥,兩人決鬥時,張書秩祭出了黑暗之心,我趕緊跑了,我跑的時候打招呼了,可他自己卻留在那兒繼續觀看,後來就被黑暗之心給吞噬了。
雲淩錦聽罷,哦了一聲,仿佛有些釋懷的樣子,淡淡地說,又不是你殺死他的,你不必太自責了。
何崇天笑道,我本來就沒有自責,我覺得我犯的錯並不大,是他自己太沒心眼子,沒有跟著我一起逃跑,才被黑暗之心給吞噬的。
雲淩錦問道,明天,你還賣燒餅嗎。
何崇天說賣。
雲淩錦說,那明天我去燒餅攤上給你幫忙。
何崇天使勁點了點頭,說好哇,求之不得。
雲淩錦走了,走的時候,不忘帶走兩個燒餅。
昏暗的小屋裏又剩下了何崇天一個人。
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寂寞,他笑得非常燦爛,臉上充滿了希望。
趙之初睜開了眼睛。
是葉小童。
葉小童也在看著他。
見他醒過來,葉小童說了一句你總算醒了。
趙之初打量了一下四周和腳下,光禿禿黑黝黝的環境,除了有兩個人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們兩個像是被一個圓物給包裹了起來。
趙之初問,這是什麼地方。
葉小童說,這是一個胃,黑暗之心的胃。
趙之初驚異不已,又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葉小童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們會被消化掉吧。
趙之初兜拳打了葉小童一下。
葉小童愕然了。
趙之初說,都怨你了。
啪!
葉小童扇了他一耳光,怒罵道,怨老子幹什麼。
趙之初捂著臉,臉高腫了起來,他哭了出來,哭得很悲戚。
他邊哭邊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怎麼會黑暗之心給吞進來。
啪!
葉小童又扇了他一耳光。
這下,他的兩邊麵頰都高腫了起來,好像吃胖了不少。
葉小童說,你別賴我,誰讓你在旁邊看我們打架的。
趙之初繼續哭著。
葉小童不再理他,盤膝打坐起來。
趙之初見狀,止住了哭,也學著葉小童打起坐來。
他們很快都進入了狀態。
葉小童慢慢地睜開了眼,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大跳,險些驚呼起來。
他看到趙之初的身子正散發著耀眼刺目的赤色光芒,在不住地變化著。
其實,趙之初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地萎縮著,體積越來越小。
不一會兒,趙之初的身子就縮成了一個普通臉盆大小的圓球,紅溜溜的但不再冒光,硬邦邦的,看起來就像一塊圓形石頭。
第三章:追殺
新的一天開始了,作為人的生物們又要忙碌了。
何崇天的燒餅攤早早的支了起來。
他看到了清晨第一絲陽光。
雲淩錦也來了,頭上頂著燦爛的陽光。
她在笑,笑得很幸福,像一個找到了滿意婆家的少女似的。
可是她已經不再年輕了,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
張書秩也出來擺攤了。
他這是賣的不是燒餅,而是煎餅果子。
大早上的,煎餅果子的生意要比燒餅好。
張書秩忙得慌亂不迭,一張臉笑成了菊花。
張書秩已經賣出去了一百多張煎餅果子,而是才賣出去了三個燒餅。
生意大好的張書秩還不時朝燒餅攤這邊看看,每看一眼,都是充滿了蔑視和不屑,眼光就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子狠狠地割著何崇天的心。
雲淩錦和何崇天都閑了起來,身上綁著圍裙,雙手沾著麵粉,大眼小眼幹瞪著,好不尷尬。
何崇天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得十分勉強,他說,煎餅果子不好吃,賣得又貴,買煎餅果子的都是傻子,現在傻子真多。
雲淩錦說,其實我也想吃煎餅果子。
何崇天再也笑不出來了,很不情願地掏出三個銅板,遞給雲淩錦,說你去買個嚐嚐吧。
雲淩錦拿著三個銅板,來到張書秩的攤上,要買個煎餅果子。
張書秩說三個銅板不夠,得十個。
雲淩錦隻好又回來了,對何崇天說了情況。
何崇天勃然大怒,從她手中搶過三個銅板,說我去買。
張書秩見何崇天來了,笑得更狠了,眼睛都不見了。
何崇天說,煎餅果子多少錢一個。
張書秩說,十文錢一個。
一個客人遞給張書秩十文錢,張書秩給他鏟了一個煎餅果子。
何崇天說,賣得真貴,我出三文錢,你給我一個煎餅果子。
張書秩搖了搖頭,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書秩的臉上現了殺機,揮了揮手中的黑鐵鏟子。
何崇天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舉起來,用力扔了出去。
張書秩的身子猶如大坷垃一樣砸到了遠處的屋脊上,漏了下去。
何崇天回到了燒餅攤上,氣鼓鼓的。
雲淩錦雙手叉著腰,不滿地道,都說和氣生財,你怎麼跟別人打架呢,你是嫉妒人家生意比你好。
何崇天說,現在收攤,回去準備下。
雲淩錦不解道,回去準備什麼。
何崇天說,準備賣餛飩的東西,明天我們賣餛飩。
雲淩錦拍拍手掌,說好哇,我喜歡喝餛飩。
張書秩到了一間寬大的屋子裏,看這擺設,他推斷,這應該是一間豪華的大客廳。
大客廳的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發。
沙發上躺著一個巨人。
巨人本來正在睡著覺,被一陣聲音給聒醒了,睜眼一看,覺得屋中敞亮了不少,原來是屋頂上多了一個大洞。
他看到了張書秩。
張書秩也在看著他。
這一臉極度不滿的表情。
好像不是張書秩砸了人家的房子,而是人家貿然闖進他家,睡了他家的沙發。
巨人哎喲了一聲,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說你挑釁我。
張書秩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沒錯,我就是挑釁你了,咋滴。
巨人站了起來,一腳將沙發踢出去老遠。
轟然一聲。
飛到角落裏的沙發爆炸了,變成了碎屑。
巨人看起來足有三米高。
他說,我叫方曉生。
張書秩說,你好高。
方曉生說,我是僵屍至尊。
張書秩露出訝然的樣子,說道,你是僵屍,但你好像並不害怕太陽。
太陽透過房頂上的大洞,正照射在方曉生的身上。
方曉生得意地說,以前是害怕的,但現在成了僵屍至尊,不僅不再害怕太陽,太陽還養我呢。
張書秩說,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嗎。
方曉生搖搖頭,說不可以,我不喜歡你。
張書秩撒開腿跑到了門邊,雙手打開了門,衝了出去。
方曉生哈哈一笑,然後彎下腰鑽出門,不緊不慢地追了過去。
何崇天和雲淩錦正在路上走著。
突然,他們感到地麵在顫晃。
張書秩先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把身上的銀票都掏了出來,塞給雲淩錦,說快讓你的男人把後麵那個大家夥攔住,讓我把命給逃了,這是一萬兩。
雲淩錦緊緊地抓住了銀票,雙眼放著光,緊緊地盯著何崇天。
何崇天把臉耷拉得老長,說不要他的銀票,否則我很危險。
雲淩錦把銀票揣進了懷中,不鹹不淡地說道,富貴險中求,一萬兩銀子,不知道夠你賣多少年的燒餅了。
張書秩指著西邊說,那大家夥馬上就要來了,我先走,你們收了銀子,一定要辦事,否則天打五雷轟。
說著,張書秩就往東邊跑去了。
何崇天讓雲淩錦先走,自己留在這裏。
雲淩錦不走,要陪著他。
何崇天很感動,一邊一邊地催促雲淩錦快走。
可雲淩錦執意不走。
方曉生過來了。
何崇天擋在雲淩錦麵前。
方曉生說,見到一個人沒有。
何崇天不說話,充起了啞巴。
雲淩錦指著北邊的林叢中,說剛才看見一個穿絳紫衣服的人鑽裏麵去了。
方曉生卻不理她,伸手朝何崇天的臉上打去。
何崇天沒有躲,挨上了這一巴掌。
巴掌是很大的,接觸麵積很大,打得又狠。
何崇天的臉和脖子都腫了起來。
方曉生氣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何崇天還是不說話。
方曉生又打了他一巴掌。
雲淩錦按捺不住了,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向了巨人。
方曉生抓住石頭,將石頭擲了回來。
石頭劃破空氣,發出尖銳嘯聲,閃電一般。
但雲淩錦忽然不見了。
噗的一聲,石頭鑽進了土層裏。
氣氛沉寂了。
過了半晌。
方曉生問何崇天,剛才那女的哪兒去了。
何崇天依舊不說話。
方曉生怏怏不樂地走了。
他覺得自己惹不起何崇天。
何崇天飛了起來,越飛越高,踏在了樹林中最高最粗之樹的樹尖上。
起了一陣哢吧哢吧響聲。
這棵參天古木裂開了。
樹杆裏麵正躺著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雲淩錦。
雲淩錦睜開了眼。
她問,我剛才怎麼突然失去了意識。
何崇天說,現在沒事兒了,我們回家吧。
葉小童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在了紅色圓物上麵。
發出邦的一聲清脆之響。
紅色圓物毫無損傷。
倒是葉小童的拳頭破了皮。
他吃驚不已。
葉小童將圓物搬了起來,打算用自己的頭把它給頂撞開。
要知道,他身上最堅硬的地方就是頭部了。
其實,就是頭上的天靈蓋。
葉小童自言自語道,與其被困在這兒出不去,還不如死掉算了,若能把這古怪的玩意兒撞開就看看裏麵是啥,倒也滿足了這好奇心,若撞不開的話,就讓我碰死算了。
轟然一聲,驚天大爆炸一般。
葉小童的倒在了地上,蹬腿斃命了,天靈骨破碎了。
紅色的圓物依舊沒有丁點兒破損。
張書秩風塵仆仆地來到了一家酒樓,店小二將他帶到了一個奢華氣派的包間裏。
包間裏有著好大的一張桌子。
桌子上擺滿了五光十色的菜肴。
一個人正端坐在桌前,慢慢地喝著酒。
他喝得很慢,很優雅,一滴酒也不撒。
這個世界間已無酒,可他卻還能喝上酒,可見其絕非一般人。
張書秩坐在桌子前,拿起了一雙筷子,他隻吃菜,吃了很多菜,卻沒有喝一口酒。
其實,他不是不想喝酒,他太想喝酒了,他饞得要命,可他喝不上酒,他沒有喝酒的資格,他隻能一口一口地喝著白開水,很無聊的把白開水想象成美酒。
正在喝酒的人笑了,他將酒杯往前一送,酒水潑灑了出去。
張書秩趕緊張大嘴巴用力吸,酒水化成箭狀往他的嘴巴方向衝去。
但酒水剛到他的嘴邊就停下了,在空中懸浮著。
張書秩還是不敢喝,隻是咽了幾口唾沫,咂巴咂巴了嘴唇,舔了舔舌頭。
酒水又回去了,回到了酒杯中。
喝酒的人一仰脖子,把一杯酒幹盡了。
他說,你是不是想死。
張書秩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我不想死。
喝酒的人說,你知道我把你派到這兒來,是你要你幹什麼嗎。
張書秩點點頭,說知道,是為了讓我收了海魂。
喝酒的人又倒了一杯酒,冷哼了一聲,說那你做到了嗎。
張書秩深深地垂下了頭,一副很慚愧的樣子。
他聲音很低但很堅定地說道,目前還沒做到,不過我正在努力。
喝酒的人不再說話了,隻是一杯一杯地喝著自己的酒。
兩個時辰過去了,天已經黑了,他還在繼續喝著酒,過程中,一直沒有說話。
他麵前的青銅酒壺看起來並不大,表麵上跟普通的酒壺一般無異,但裏麵的酒卻很多很多,好像永遠也倒不完似的。
張書秩呆坐著,上半身坐得很筆直,眼睛望著前方一眨也不眨,端的是保持著一動不動,仿佛已經僵死掉了似的。
喝酒的人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已派僵屍至尊去追殺你,你會怪我嗎。
張書秩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之色,過了一會兒,才木然的搖了搖頭,說了聲不敢。
第四章:吃鹿肉的意義
今天她大變樣了,臉上施塗著厚厚的粉黛,用的是最好的脂粉,將上麵的皺紋遮蓋得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了,所穿的衣服也是最貴的衣服,騎的大馬也是最貴的馬。
如今活了半輩子,她好像活明白了。
何崇天怔怔地望著她,看了半晌,才有些口渴似的問道,吃燒餅嗎。
雲淩錦輕輕搖首,輕輕地掩上了鼻口,輕輕地說道,不吃,吃燒餅太沒檔次了。
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了一隻肉包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何崇天笑了,笑得有些心酸,說是帶餡的啊。
雲淩錦嗯了一聲,繼續吃著,一邊吃,一邊盯著旁邊的餛飩攤子。
何崇天說,渴嗎。
雲淩錦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
何崇天將板凳用袖子抹了抹,說你坐在這兒吧,我給你下一碗餛飩。
雲淩錦卻皺起了眉頭,說算了,我去飯店裏喝紫菜雞蛋湯。
她扯動著大馬頭上的韁繩走掉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何崇天。
何崇天情緒十分低落,低喃道,難道我這餛飩還比不上紫菜雞蛋湯麼。說著,險些垂淚下來。
張書秩已經賣出了三百多個煎餅果子。
何崇天卻一個燒餅也沒賣出去,倒是隻賣了一碗餛飩。
他盯著得意洋洋的張書秩,惱怒不已。
他說,你都這麼有錢了,還賣啥煎餅果子。
張書秩感歎一聲,很有些語重心長地道,有時候,做一些事情,並不是因為錢,就像你一樣,賣燒餅也並不是為了錢......
不等他說完,何崇天就打斷了他,說我賣燒餅就是為了錢,不然我賣燒餅幹啥,難道我像你一樣,我賤哦。
張書秩閉口緘默了,他不想再說話了,覺得跟何崇天這樣的人說話實在是沒有意思。
何崇天卻還在撩撥他,說你要實在沒事兒幹,回家伺候你老媽去唄,沒事兒在這兒賣煎餅果子幹啥,還不夠擾亂市場經濟的呢。
他一直將“回家伺候你老媽去吧”這句話重了一百十八遍。
張書秩再也忍不住了,吱聲了,他問,俺娘的身體很健康,不用人伺候,你讓我怎麼伺候。
何崇天說,像男人一樣伺候。
張書秩氣憤道說,我就是個男人,你眼瞎啊,你看不出來啊!
何崇天撇著嘴巴嘖嘖了兩聲,搖頭晃腦地說道,你的理解能力真差,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像*男人一樣伺候你老媽。
張書秩細嚼著他這一句話,漸漸地懂了。
他操起了屁股下的板凳,衝過去了。
他決定跟何崇天拚命。
咣當一聲,何崇天也拿起了戳燒餅用的鐵圈子。
雲淩錦來了,帶著一個身穿官服的人。
看樣子,他像是一個捕快。
其實,他的確是一個捕快。
因為他大喝了一聲,本捕快在此,誰敢放肆。
他們兩個就夾在何崇天和張書秩中間。
雲淩錦正扯著捕快的手。
何崇天頓時沒有了打架的心思,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這倆人身上。
張書秩放下凳子,趕緊攤起煎餅來了,因為有客人到。
雲淩錦指著捕快,對何崇天說,這是我的男人,以後,我就跟他過日子了。
何崇天看了一眼捕快,發現他的影子是個龍形的。
捕快得意地說,以前我是看監獄的牢頭,現在我是個捕快了,說明我還是進步的,人活著,要麼進步,要麼退步,不以成敗論英雄,但止步在原地是一件最無聊的事情。
何崇天問雲淩錦,為什麼會選擇他,天下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
雲淩錦說,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何崇天急道,其實我賣燒餅,收入也是很穩定的。
雲淩錦哈哈笑了起來,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
捕快拔出掛在腰際的佩刀,將刀尖指著何崇天的鼻子,斥罵道,再他媽的胡亂吹牛,我把你抓起來,你說假話哄小姑娘行,但哄老女人恐怕就不行了。
雲淩錦不笑了,臉上變得非常難看。
她最討厭別人說她是老女人了。
何崇天問捕快道,既然是個老女人,你為什麼還要選她,天下的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
捕快看著雲淩錦,臉上帶著一種張揚的嫌棄之色,他說,這個女人說她有一萬兩銀子,我覺得銀子比女人重要。
何崇天不住地對兩人指指點點,虎目含淚地大吼道,你們墮落了,你們真的很墮落,墮落誰都會,我也會。
說罷,他操起一隻板凳,砰砰地將燒餅攤子給砸了,還剩個餛飩攤子,抬起一腳給踢飛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顆寶珠,攤在手中,讓雲淩錦看。
雲淩錦問道,珠子挺漂亮的,多少錢買的。
何崇天冷笑一聲,說這珠子是無價之寶。
雲淩錦搖搖頭,一臉的不可置信,說你隻是個賣燒餅的。
何崇天說,我賣的其實不是燒餅,是寂寞,我賣燒餅隻是想找點兒事兒幹。
捕快猛撲過來,將何崇天手中的寶珠搶了去。
他把雲淩錦往何崇天這邊一推,喝道,這女人給你了,珠子我要了。
何崇天攔住了捕快,要他把珠子還給自己。
捕快不還,舞耍起了刀子。
何崇天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好像很怕對方手中的刀子。
張書秩走了過來,挨著雲淩錦很近。
雲淩錦一臉厭惡地睥睨著他,將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了點兒。
張書秩幽幽地說,你知道什麼動物最喜歡珠子嗎。
雲淩錦點點頭,說我知道,是龍。
張書秩說,沒錯,眼前這兩個家夥都是龍,一個是老龍,一個是小龍。
雲淩錦低下了頭,沉思了,她又想起了神界屠夫單君皇。
她親眼看到單君皇化龍而去。
何崇天又躲過捕快劈來的一刀,警告道,把這屠龍刀收起來,你是屬於龍族的,不應該使用這樣的一把刀。
捕快住了刀,卻沒有收起來,而是橫在胸前。
何崇天問道,這屠龍刀是誰給你的。
捕快說,是皇甫閃星。
何崇天又問道,你為什麼替他賣命。
捕快說,因為他給的錢多。
張書秩疾衝了過來,從後麵捏住了捕快的脖子。
捕快掙紮不脫。
張書秩問道,皇甫閃星交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捕快說,他讓我跟蹤一個人。
張書秩問,跟蹤誰。
捕快說,趙之初。
聽到這個名字,雲淩錦不由得渾身震顫了一下。
張書秩又問,趙之初現在人在哪裏。
捕快說,不知道。
捕快倒地死了,是張書秩捏碎了他的脖子。
奇怪的是,捕快的屍體化成了一根頭發。
張書秩十分訝然地說,跟人跟丟了,是該死,就是沒想到他竟然是一根頭發變成的。
說著,他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的那根頭發。
何崇天撿起了地上的寶珠,重新裝入懷裏。
雲淩錦問張書秩,你認識趙之初嗎。
張書秩點點頭,說認識,我們很熟。
雲淩錦激動得哭了出來,以央求的口氣道,他現在在哪裏,你快告訴我好嗎。
張書秩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苦笑著說,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雲淩錦問為什麼。
張書秩說,因為我還想活命。
雲淩錦不說話了,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重要並不是一件錯事兒,自己好像沒有責怪張書秩的理由。
何崇天走了過來,邀請張書秩到一個偏僻的地方。
張書秩推說,我還要賣煎餅。
何崇天隨意拂動了一下袖袍,煎餅攤子頓時化為齏粉了。
他冷森地道,如果你不跟我走的話,我讓你馬上消失。
張書秩隻好跟著何崇天走了。
雲淩錦也在後麵尾隨著,騎著高頭大馬。
他們來到了一片山林中。
山林中有一條小河。
何崇天抓了一隻野鹿,生在一堆篝火,將野鹿扒皮洗淨,用樹枝架在篝火上麵烤了起來,流著眼淚,看起來,悲慟之極。
他說,我請你們吃鹿肉。
張書秩一副關切地樣子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還哭了呢。
雲淩錦也向他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何崇天問道,你們兩個人知道吃鹿肉意味著什麼嗎。
張書秩怔了一下,搖搖頭說不知道。
何崇天又問雲淩錦,你知道嗎。
雲淩錦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
何崇天哭得更厲害了,不住地抽噎著,看起來就像一個十分無助的小孩子。
張書秩的眼圈也紅了,好像被何崇天這種悲傷的情緒給感染了。
雲淩錦突然怒道,哭個毛啊,男子漢大丈夫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給我閉嘴吧,別哭了,哭得真他媽的難聽,鬼哭狼嚎一般。
何崇天戛然止住了哭。
他開始笑了起來,笑得越來越響。
張書秩受不了了,捂上了耳朵。
雲淩錦的耳朵裏流出了血。
何崇天不笑了。
他問雲淩錦,你還能聽到聲音嗎。
雲淩錦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好像聾了一樣。
其實,她真的聾了,從她的耳朵裏流出來的血越來越多,她麵色蒼白,嘴唇有些發紫,還起了哆嗦。
張書秩鬆開了捂耳朵的雙手。
他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崇天說,我們之間的對話,我不想讓別人聽到。
張書秩說,所以你把她給震聾了。
何崇天笑了一下,說其實她聾了也好,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兒。
張書秩站起來,要走。
何崇天不讓他走。
張書秩執意要走。
何崇天說如果你不想立刻死去的話,就給我坐下來。
張書秩隻好重新坐了下來。
他指著鹿肉,問道,吃這個到底意味著什麼。
何崇天揪下來一大塊香噴噴的鹿肉,遞給張書秩,讓他先吃了再說。
張書秩把鹿肉吃了,說真是好野味,我還想吃。
何崇天繼續給他撕肉。
不一會兒,一整頭鹿竟然讓張書秩給吃完了。
張書秩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巴,說自己還想吃。
何崇天說道,對於我們龍族來說,吃鹿肉,是最後一頓飯,意味著生死離別。
張書秩愣住了,然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嗚咽地說,我還不想死,早知道我就不吃這鹿肉了。
何崇天拍了拍張書秩的肩膀,安慰他道,不是要你死,而是我死,我死了,咱們之間也算是生死離別啊。
張書秩疑惑不已,問道,你怎麼死,我又殺不死你。
第五章:真正的身份
何崇天遞給了張書秩一把匕首。
張書秩盯著匕首,遲遲沒有接過來。
他勸道,何必呢,好死不如賴活著。
何崇天閉上眼睛,兩顆淚珠從臉上滑落下來。
他囁嚅著嘴唇道,使命沒完成,我無臉再活下去。
張書秩輕聲問道,什麼使命,我能知道嗎。
何崇天慢慢地扭頭看向雲淩錦。
隻見雲淩錦目光呆滯地盯著腳下,她的腳下正踩著一坨大便。
看她全神貫注的樣子,大便好像比眼前的兩個活男人要好看多了。
何崇天驚呼道,此大便不一般。
張書秩也看到了大便,但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尋常之處來,便問道,哪裏不一般。
何崇天道,至少它比我們兩個人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張書秩吃吃地笑了起來,瞧了雲淩錦一眼,臉上帶著不屑道,我覺得這是一個神經有問題的女人。
啪!
巴掌打在了臉上。
張書秩的臉高腫了起來。
何崇天揮舞著巴掌,麵目猙獰地警告道,不準說這個女人的壞話。
捂著臉,不滿地哼唧了兩聲,張書秩不解地問道,你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哪裏好了,她的韶好年華已不再,她老了。
啪!
兩隻巴掌碰撞到了一起。
原來何崇天又要打耳光過來,張書秩用手擋住了。
何崇天漸漸地眯起了眼睛。
張書秩也眯起了眼睛。
氣氛僵硬了。
過了一會兒。
何崇天說,你的速度還挺挺快的。
張書秩說,你不能再打我,我真的會還擊的。
何崇天笑了。
張書秩也跟著笑了。
兩人的笑容裏都充滿了譏誚。
何崇天又出手了。
這次他速度比上次快多了。
他很有自信能打到張書秩的臉。
可他沒有。
張書秩捉住了他的手腕。
何崇天震驚了,深深地震驚了,他沒想到張書秩竟然這麼厲害。
他低估了張書秩,遠遠地低估了。
張書秩笑吟吟地望著他,臉上充滿了和氣一團。
何崇天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它,仿佛懷疑這隻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張書秩說,別人都喊我張書秩。
何崇天強調道,我問的是你的真名字。
張書秩哈哈地仰天大笑了起來。
笑聲震動了山林,導致鳥衝飛,野獸躥。
何崇天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張書秩說,我姓皇甫。
氣氛再次沉默了。
良久之後。
何崇天大膽地猜測道,難道你就是皇甫霄漢。
張書秩也猜測道,難道你就是神界屠夫單君皇。
兩人又笑了起來,笑容裏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何崇天一拍大腿,嚷道,真巧,我也是個替身,神界屠夫單君皇的替身。
張書秩問道,我們是不是同病相憐。
何崇天點了點頭,說是。
然後,兩個人又沉默了。
雲淩錦依然在發著呆,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沒有挪開過,一直在盯著大便,好像真的在大便中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
張書秩咽了咽唾沫,指著大便說,我們剛才來到這兒的時候,這裏好像還沒有大便。
何崇天的神情也凝重起來,說當時絕對還沒有大便,如果有大便的話,我是絕對不會選擇在這兒生篝火,烤鹿肉的。
張書秩小心翼翼地說,自從我們來到這兒之後,我們好像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兒。
何崇天點點頭,語氣肯定地道,的確是,我們並沒有離開過這兒。
雲淩錦突然彎下腰,抓起了地上的大便。
她旁邊的兩人俱是皺起了眉頭。
張書秩捏住了鼻子。
何崇天喝道,快放下。
雲淩錦張大嘴巴,把大便往嘴裏放去。
何崇天駭然,倏地伸出手,欲要打掉她手上的大便。
可張書秩再次捉住了他的手腕。
何崇天怒道,你幹什麼,放開我。
張書秩慢悠悠地道,我想看女人吃大便,你不要擾了我的好戲。
何崇天的另一隻手出動了,往張書秩的肚子上打去。
但張書秩的肚子突然不見了,隻剩下了胸腹以上和腰部以下,中間透空了,這幅情景看起來當真怪異之極。
雲淩錦已經咬了一口大便。
然後她笑了,笑得很甜,嘴裏說了聲好吃。
何崇天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