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後話了,他那麼的上進,那麼的優秀,樣樣都比慕修優秀族長的位置當然是不在話下的。”初雪輕歎了一聲,麵上綿綿不盡的都是對阿七的欽佩與仰慕。
她又說:“我是家族幾百年來唯一一位能夠跟慕家聯姻的神女,我是家族的驕傲,也是別人羨慕嫉妒的人,可是這份榮耀我不想要……大祭司在我死後為了永葆家族榮譽,帶著我天南地北尋找著宿主寄存我的命,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那一年要不是大表姐從中作梗,殺死了大祭司千挑萬選的宿主,隻怕我們的命運又會不同。不過你是例外……大祭司她失算了,差點就散了我最後一縷魂魄。”
“什麼?”不知道初雪口中的大祭司是誰,我整個人更是驚訝的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她輕輕拉了我的手,又重新的坐到石頭上,淡淡的說:“那年你是十三歲吧?我在東華鎮見過你,你與那位少年鬼很像我與苦瓜,一樣的年輕,一樣的不怕天不怕地……”
我有些不懂初雪說的是什麼,畢竟我十三歲以前的記憶是沒有了的,她說的話我根本就找不到求證。
“我的家人也不允許我與苦瓜交往,說他是庶出無法繼承正統,就像人鬼殊途,你的爺爺會憤怒的阻止你與那位少年鬼一樣。不過你比我勇敢至少你懂的反抗,而我卻隻會一味的順從,如果我那時候敢跟苦瓜私奔,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初雪喃喃的說著她與阿七的事情,兩行清淚順著她瑩潔的麵龐流了下來,看的人心疼不已。
我別過目光思緒一直停留在那個“少年鬼”“爺爺”這些身份上麵,在我的記憶裏我並不記得有什麼少年鬼,更加不知道我自己還有爺爺,隻是恍惚間不免的想到了那時候在浮屠陣做的夢,那滿樹的柿子,那年輕的莊以誠和樹下打盹的老人……
“秦顏,替我好好照顧苦瓜。”我的思緒突然的被初雪這突如其來的傷感言語打斷,我有些茫然的望著她。她輕輕的捋了捋我耳邊低垂的頭發,模樣溫柔的就像是一個大姐姐——好笑我剛才還把她當妹妹來著。
“有些事情勉強不得,就像我與苦瓜,姻緣薄上並無我與他的姻緣,我與他注定是無緣的,就算是強求最終不過是害人害己。秦顏,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好嫉妒你……”
嫉妒我什麼?我傻傻的望著一臉傷感的她,多麼希望阿七可以出現在這裏,多麼希望阿七可以輕輕的把如此傷感柔弱的初雪擁在臂彎小心的嗬護。
“你是個好女孩,很高興你願意用孩子的性命救我,這點我真的好意外,可是沒必要,我應該要為自己犯下的一切罪孽贖罪……隻求你以後替我好好照顧苦瓜好嗎?他麵冷心熱,什麼事總是藏在心裏,以前他會跟我說說,可是以後他該怎麼辦呢?”
初雪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啊?我越聽越難過,不知道初雪是想做什麼,抓著她的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輕輕的一笑,真的就像是一朵白雲一般,輕柔純潔,讓人深深入迷。
初雪輕輕推開了我的手,頓了頓,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緩緩說:“這麼多年,除了你以外,我從來沒有在苦瓜的心裏,看見過別的女孩的身影……”
初雪的眼神,初雪的話語,讓我的身心狠狠的震動了一下!
我忙解釋:“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朋友,好朋友……”可以為彼此豁出性命的朋友!
“我知道。”初雪笑的釋然。她知道就好,阿七是愛她的很愛很愛。“他不喜言辭,不善表達,我知道。”
我一咯噔,初雪還是誤會我與阿七了吧?可是我望向她的時候,她分明沒有戀人間吃醋的樣子,反而笑的十分的超脫,她說:“秦顏,很高興認識你,和你說了這麼多話,你快回去吧不然他們該要擔心了。”
“初雪……”我後麵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身體突然狠狠的晃了晃,一股股痛感在我的四肢八脈來回的穿梭,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分明看見阿七那張俊美無儔冷漠蒼白的在臉在眼前晃動。
“初雪……我見到初雪了……”我迫不及待的對阿七說。
身體好痛,身上早就跟淋了大雨一樣的濕透了,不知道是不是痛暈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沒有看見清芷,隻看見一貫冷漠的阿七紅著眼,臉上寫滿了痛,是那種看一眼就會心碎的痛苦。
頭頂轟隆隆的雷聲大作,暴雨傾盆的砸在屋頂,一時間世界好像就要毀滅掉一半。
我隻能緊緊的抓著阿七的手臂:“莊……莊以誠……”
“他就來。”阿七痛苦的說著。“堅強點,不要有事。”
一盞昏黃的燈突然由遠及近,我隱約瞧見兩個類似黑白無常打扮的人在我的眼前飄來飄去,沉沉的鐵鏈子聲音拖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難受的呻吟:“黑白無常……勾魂來了,是勾魂……”
“阿七兄弟快抱她過來!”老羅的一聲高呼伴著一記響雷,我心髒亂顫,總覺得那雷是要劈我一樣。
我漸漸的失去了知覺,風聲,雨聲,雷聲,和阿七的心跳聲統統的都不見了——我是已經死了嗎?
我這樣沉思著,隱約聽見老羅急切的聲音問:“還是遲了……怎麼辦?”
一長串的沉默,就像是日記的空白頁,一頁一頁一頁的被風吹了起來——“孩子!”
“那初雪……?”
“孩子!”阿七強調。
“孩子他……”
我眼皮好沉重,腦子裏一片的空白,仿佛是又回到那個夢境裏,我看見初雪和阿七嘻嘻鬧鬧的在水花四濺的河裏,你追我趕,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他們清澈簡單的幸福笑聲就像是初雪手上的那個小鈴鐺鏈子,清脆的久久的響徹在我生命裏,這一生我恐怕都忘不了——她是他的雪,他是她的苦瓜,姻緣薄上沒有他們的名字。
很快笑聲沒有了,水花也不見了,那像百合花的女孩就像是個幻覺一般隨風幻化了,粼粼波光間阿七那高瘦寂寥的黑色身影,真的很像那詩裏寫的那樣:“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