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鈺將手中最後一根枯枝輕擲入火中,抬頭來微微一笑:“之前曾有誤會,算是和雲蕭公子已經相識。”
子兒聽罷點頭,不再言語。
不多時另一名弓娥過來說話。
“刀姝姐姐們的屍身都收攏好了,馬車損毀四輛,清理出兩輛還可用的,歲銀除了……就都失了。”言及關鍵處,應是看見還有郭小鈺這個外人在場,便略了過去。
子兒點了點頭,聲音平肅無波:“將姐姐們的屍身放進馬車裏安置好,我們再過一刻就出發,盡快趕回舍裏。”
“那雲蕭公子和……”那名弓娥輕聲與子兒說話,示意了一眼素衣女子方向:“……這兩位姑娘是否與我們一路,可要等等他們一同上路?”
子兒回目看了一眼一直被封著心神未讓其醒來的****卉,“不必等雲蕭公子和阿悅姑娘回了。”她道:“舍老心神俱傷,情緒不穩,必得早些回到舍監身邊去,否則,我怕再生不妥。”
那名弓娥亦點頭:“我去通知姐妹們。”
待那名弓娥轉身走遠,子兒便再度一言不發地守著****卉,雙眼盯著篝火。
未幾。
“傅長老是不曾見過燒得這麼旺的篝火麼?”郭小鈺忽然麵色淡薄地道了一句。
子兒聞言一怔,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身旁之人。
下刻見得****卉不知何時竟已睜開了眼,雙目似清明又似恍然,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前躍動不迭的篝火,一言不發。
“舍老……”子兒一驚一怔:雲蕭公子不是說銀針不拔舍老不會醒來麼?此下是……
下瞬看清絳色旋裳的人目中浸鬱入骨的悲痛,不覺心內一酸,蹲下身來抱了抱絳衣女子的雙肩,後者一動也不動,像個無知無覺的木偶,又似一個陷入桎梏的孩子。木然無覺,沉浸在自己那份悲傷或自省或憤慍中,難以走出。
“你這樣,多麼累。”素衣女子極輕地歎了一口氣。
夜間林風幽冷,拂過****卉雙頰,她突然整個人一抖,緊緊地看向了素衣女子:“血……櫻花……好大的火……”淚水沿頰而下,****卉目中顫然,“一魅簾……千府居……我控製不住自己……不是我……真的不是……那不是我手裏的鐵鞭……”
“舍老?”子兒立時一驚:“舍老您又犯病了麼?!”
一言出,數位弓娥聞聲圍攏了過來:“子兒姐姐?舍老怎麼了??”
****卉麵露痛苦焦灼,似乎陷入極深的障魘中難以出來,又哭又叫,滿麵慌張、無助、慍鬱。
郭小鈺轉頭深深地看著她,不言不語。看著****卉混亂地哭喝了幾聲,聲音越來越啞,似是痛苦到了極致,卻又嚷喊不出聲來,混濁的眼中似是看著篝火又似看著篝火旁安坐的素衣女子,久久,終於慢慢閉上了眼。
周遭弓娥一驚,子兒立時探手去看,而後道:“舍老昏睡過去了……讓姐妹們架好馬車,我們這就回舍!”
眾女齊聲應下,迅速轉身去了。
月色冷,更深露重。
少年尋劍鞘而回,與紅衣少女再至了篝火旁,便隻見了撐頷假寐的素衣女子。
“她們心急回舍,先行出發回往東海郡。”郭小鈺打了個哈欠,淡淡朝兩人道。
紅衣少女便訥訥地點了點頭:“東海郡也在徐州……本來想跟著她們一起也好照應下那些姐姐……”轉而想到一事,便又欣然向青衫少年道:“小哥哥你之前也說要去徐州,是要去哪兒呢?”
雲蕭靜立原地,麵上有幾分怔忤,不知在遲疑什麼。
他幾分憂心地望了一眼青娥舍諸人離開的方向,轉目間看了一眼郭小鈺,見其麵色無常,便又回轉了目光……眉間雖仍有隱蹙,聽見阿悅問話,便也回道:“……廣陵郡。”
阿悅一聽更喜:“是公輸家所在的廣陵郡麼?這麼巧??我們也是要去那兒!”紅衣少女麵上笑意明朗,想也不想道:“那我們三個一起吧!”
少女笑容純粹,心思簡明,滿是親近暖慰之意,青衫少年回望她一眼,便也回以一笑,和聲道:“既是同路,同行前去再好不過。”
阿悅重重點頭,笑嘻嘻地回望郭小鈺,後者隻笑不語。
三人皆無睡意,便也不再耽擱,撲滅篝火便各自上馬上了路。徑直踏馬出林,往徐州廣陵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