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貴惶恐道:“承蒙大人錯愛,小人自當效命!”
原來,周知縣上任伊始,便暗中探訪民情,他見此地百姓淳樸,卻被歹人所惑。他痛恨“張大仙”禍害鄉裏,本欲將其一網打盡,卻苦於罪證不足,故遣眾捕快暗查眾匪動靜,怎奈眾匪所盤踞的大仙府邸守衛森嚴,盤桓十餘日,卻無所獲。恰逢一日,有捕役拘到一慣盜,正是刁貴,周大人見其雖舉止輕浮,卻萬分機警,不由暗生一計,非但寬恕其罪,且好酒好肉加以招待,並授命其暗中探訪大仙府邸。刁貴雖有劣跡,卻無大惡,深感周知縣寬厚之情,又仗著眾捕快在外接應,故而挺身涉險,幾番出入大仙府邸,將眾匪醜行和府中機關查得真真切切。今夜,周大人見時機已定,便讓刁貴在府中放出動靜,引出一幹匪寇,然後再張網圍捕。
王大人道:“今日雖斬獲眾匪,唯獨不見匪首‘張大仙’蹤跡,你出入府邸多次,可曾見得他的真容?”
刁貴撓撓頭,言道:“我出入府邸數回,卻未見到‘張大仙’本尊,隻見到一個中年道士,誦讀大仙法旨,眾匪對其奉若神明,今日被縛匪眾之中唯獨不見此人。”
“中年道士?”王大人似有所思。
數日之後,周知縣對涉案匪寇一一裁斷,然後張榜安民,宣告李府命案告破,百姓至此方悟,這大仙弟子不過是群烏合之眾。
老員外朱道誠晚年喪女,早已痛不欲生,今日見眾匪伏法,釋然於懷,遂親臨府衙拜謝周知縣之恩。不料,次日便因心力憔悴,身患重疾,染病在床。
這一日午夜醒來,隻覺陰風拂麵,方一轉身,卻見枕邊擺放一張書信,朱道誠展開一看,隻見信中赫然寫著:無主之魂,不滅不休。
朱道誠大驚,猛然坐起,忽聽聞身後有腳步之聲,轉頭一看,卻見老仆人朱貴不知何時已來至麵前,手中拿著一把利刃!
朱道誠驚道:“朱貴,你要幹什麼?”
朱貴冷冷道:“我不是朱貴,你那老奴已被我結果了,我是十五年前,被你所害的張建業的兒子張昊天!”說罷,一抹臉,揭下一張人皮麵具,竟是一個麵容慘白的青年模樣。
朱道誠見狀,頓時心驚膽寒,顫聲道:“你,你是張建業的兒子?”心頭恍然憶起一件舊事。十五年前,他曾與張建業同朝為官,後因張建業貪汙官銀,朱道誠與同僚將其彈劾,皇帝獲悉後震怒,處斬了張建業,家業充公,自此後,其妻攜幼子流落江湖,不知所蹤。
張昊天道:“狗賊,今日你也嚐到痛失至親的下場,我本想多留你一些時日,將你折磨致死,豈料你已是苟延殘喘,也罷,今日我便親自送你上路吧!”說罷,舉刀便刺,朱道誠嚇得雙眼一閉。
忽聽得“叮當”一響,他睜眼看時,隻見張昊天手中利刃已跌路在地。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從何處竄出二個捕快,電光火石間已將張昊天按倒在地!頓時間燈火通明,隻見周知縣從門外緩步走入。
朱道誠愕道:“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周知縣微微笑道:“朱員外不必慌張,他便是謀害令嬡的首惡,‘張大仙’是也!”隨後,娓娓道出一番因由。
幾日前,聽聞眾匪供述,主謀“張大仙”尚逍遙法外,周知縣久不能釋懷。他暗想,此賊如此縝密設局,定非普通仇殺。他查訪得知,朱道誠早年為官,頗為剛正,故而得罪不少小人,許是宿仇前來滋事。“張大仙”被眾匪奉為神明,稱其善於變化,不過是江湖之人善用的易容術而已,或許會憑此異能混跡於朱府之中。當下,他擬了一條“虛張聲勢”的計謀。先是宣告世人此案已了,用以麻痹真凶。繼而,在朱道誠入府謝恩之際,暗自讓其裝病在床,性命堪憂,故意授人以隙,並在朱府內外多設耳目,嚴密監視出入之人。
這張昊天痛恨朱道誠彈劾其父,至其幼年便痛失雙親。待到成年,便四處尋訪朱道誠下落,並將平生所學的江湖之術施展開來,自稱“張大仙”,網羅了一幫匪眾。
真是仇怨蒙心,他既查訪到朱道誠的下落,也不急於複仇,卻玩起了“貓擒耗子”的把戲。他先將其至親殘害,再裝扮成中年道士,在市集中布施幻術,引出朱小姐的屍身,正是為了當眾羞辱朱道誠,以解心頭怨恨。事後,他令爪牙傳謠,中傷朱道誠不敬神明,乃至引來滅門之禍,用以重創其心智,待到朱道誠不堪其苦,生不如死之際,再圖慘殺。
不料,周知縣旁敲側擊,不費餘力便將眾匪強虜良家女子,劫掠不義之財的醜行一一揭露,並將一眾從犯拿獲,使他爪牙盡折,不久,他聽聞朱道誠堪堪待斃,眼看報仇大計難成,他隻能孤身涉險,殺了老仆朱貴,又喬裝而來,企圖行刺。他哪曾料到,自己正撞入周知縣所設大網。
此刻,張昊天見大勢已去,不禁獰笑道:“朱道誠,我生不能取你首級,死後化作厲鬼也要尋你報仇!哈哈!”
周知縣吩咐隨從將其押下,搖頭歎道:“心若蒙塵,何藥可救?”
幾月後,在朱家祖墳,朱小姐夫婦的墓前新栽了一株鬆樹,正隨風輕擺,樹下,是一個老人落寞悲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