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被蘇凝然一把提了上來,寧徵言百忙中回頭,恰好看見那綠衣翩翩的少女立在旭陽之下,逆光之下,那黑色的剪影越發顯得分明,俄而衣帶迎風飛舞,披覆著廣袖的纖細手腕抬,作出拈花的姿態,似乎麵對的不是令鎮定如蘇凝然都失色驚恐的黑色火焰,而是花海遍地,清香飄浮。
就在黑色火焰撲來之際,她手中突然出現一輪耀眼的太陽。
不對,那不是太陽,而是一枚金色的丹藥。
那丹藥在她白玉般的指間懸浮靜止,晶瑩剔透,渾圓無瑕,宛若是最上等的水晶雕琢而成,通體的金色光澤耀眼到了極點,幾乎可以和此刻東邊的朝陽相媲美,蘇凝然怔怔看著,突然落下淚來。
寧徵言吃驚追問:“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她的本命丹……戚心的修煉法門和我們不同,以丹寄托一身的修為,丹毀,則修為性命付諸東流……”
他的語氣極其平靜,但內裏蘊藏的情緒卻極其激烈。
感覺到這份深沉到極點的愧疚和自責,寧徵言無聲地望向戚心,若是蘇凝然之前沒有和蘇宛然打那麼一場,以至於現在除了禦劍外再沒有餘力……
可是,縱然他有餘力又有什麼用呢?
自己承了戚心的救命之恩,但現在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香消玉碎。
現在本該是他們帶著小紅狐迅速逃走的最好時機,然而二人誰也沒有動,隻是默默看著這最後的終曲。
刹那間,黑色火焰凶猛地撲入了金光之中,那少女的身影被埋沒得不見了,峰頂上盡是糾纏的光芒和火焰,截然不同的金黑二色翻滾不休。
也就是兩句話的功夫,金光盡數消散。
然而,也就是這一刻,天上突然落下一冊龐大得不可思議的竹簡,伴隨著輕飄飄得幾近輕浮,嬉笑得幾近嘲笑的聲音。
“哎呀呀,好端端的峰頂弄得烏煙瘴氣,真是大大不該,區區往日用火烤靈獸,都沒見著那麼大的煙子哩。”
竹簡上青光閃動了陣,突然邊角變得鋒利無比,飛行速度更是快了百倍,幾乎沒有人看清楚的瞬息間,就滴溜溜地將蒙猙的一雙彎角割了下來,蒙猙呆愣了半刻後突然張開嘴瘋狂地嘶吼起來,等到腦袋上突兀噴出兩道血泉,更是突然跳起直撞到山壁上,硬生生將山壁撞塌了一塊,自家身軀也弄得血肉模糊。
落到峰頂岩石上的天蒼子隻是譏誚地看著它,麵色沉靜,神態從容,哪裏還有半點平日嬉笑怒罵的樣子。
“蒙猙,朱獳,嘿,這冥識山莫非是妖魔鬼怪的老巢麼。”
寧徵言隱約覺得不對,她剛想催促蘇凝然過去尋找戚心,蘇凝然卻禦劍後退了數裏。
“你究竟是誰?”
他問得十分奇怪。
“區區不才,修行百年不過是三山八門之中,懸華門的執法長老而已,奉命前來徹查冥識老祖墜入魔道,冥識山勾結妖魔一事。”
天蒼子雍容地朝兩人作了個長揖,當他起身時,手中已經抓住那兩把彎角。
“如今證據確鑿,區區需回去複命,不日三山八門的討伐便會前來……你們,不如趁機也走了吧。”
寧徵言一顆心不斷往下沉去。
她眼睜睜看著天蒼子從巨石走下去,找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戚心,將她扶起來坐著又灌了顆藥丸下去。
“這藥能夠保住她的性命,隻是……”他忽然苦笑起來,自言自語般地說,“罷了,現在說這個何必呢?等她醒來你們自然知道,區區、區區……”他說了兩次,最後還是說不下去,眉目間染上一絲黯然,道:“告辭了。”
蘇凝然已經駕著飛劍閃電般衝了下去。
剛一落地,寧徵言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戚心身邊,將她硬生生從天蒼子手中拉開,不斷地輕聲呼喚。
戚心微微睜開眼睛,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不……不能……讓他走……”
“我知道,可是師姐你的性命更重要。”之前都一點眼淚都沒有,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必須強忍住即將湧出的眼淚,“我帶你去療傷。”
說這話的時候,寧徵言心裏有著微微的失落和釋然。
她現在分明應該和蘇凝然一起阻攔天蒼子,免得他引來三山八門,讓冥識山就此覆滅,畢竟冥識老祖葉暉曾經允諾給修仙一事,哪怕那個允諾是三十年後才能夠實現,而三山八門的人未必會對冥識山的餘孽手下留情。
但是,她卻下意識地選擇了救治身邊的同伴,而且也不希望早已受了內傷的蘇凝然勉強和人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