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我們又從學校搬到了賓館。不過這次不是暫住,至少要住上一年。
學校沒有食言,兌現了招聘時許下的承諾—讓我們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因此,為我們租了賓館作職工宿舍。條件還算不錯,一人一間,有電視,有空調和溫暖的大床。
對我而言,剛從大學六人一間的學生宿舍走出來,對居住環境的要求並不高,這樣的住宿使我感到滿足。
或許無人相信,大學裏也是有爛民營的。我們的宿舍就是爛民營,宿舍裏除了一張床,就隻剩一張棕墊,然棕墊反複用了許多年,質地已變壞,用著不舒服,卻是蟑螂的天堂。回想起過完假期回校翻開棕墊的一刹那,還禁不住心裏一驚,雞皮疙瘩抖落一地。
華哥他們剛來的時候也住在這裏,他們給這層樓命了名,叫做四圍樓。我們延續了這個樓名。
隻有一個梯子上四圍樓,我住在離梯子口最遙遠的一間。與我相鄰而居依舊是凱哥。寬哥,傑哥,俊哥等,都住在這裏。除了男同胞,還有幾個女同胞。女同胞雖然不喜歡像男生一樣嘰嘰歪歪,憤世嫉俗,然而她們心裏的想法一點不比我們少,誰都不甘心。他們隻是默默地謀劃著,某一日突然就做了驚天的決定。
最沉默的是阿嵐,她來自遙遠的地方,那裏比這裏美麗富饒太多。她不說話,但是我能夠看出她的心思。一開始我就知道,她一定會離去。阿嵐是個文靜的女生,身材高挑,五官俊秀,走路像輕風一樣悄無聲息,她的臉上總有恰到好處的笑容。我猜想,住在四圍樓的單身漢們,十之八九都曾為她心動,甚至是著迷。
終於開學了。
新來的年輕男老師們,都被要求擔任班主任工作。用徐副校長的話說,我們是學校的新鮮血液,最是發揮特長,磨練意誌,增長學識的時候。我們剛出校門,極需要促成學生到人民教師的身份轉變。班主任工作正是促進成長的最好磨刀石。況且,新老師與孩子們有最小的代溝,有利於完成師生的溝通,構建和諧師生關係,提高管理效率,加速學校發展。這是年輕人的優勢。然而,老師們不這樣想,他們隻想著如何早點離開這裏。政教主任動員新老師毛遂自薦,新老師們無動於衷,這情況年年發生,主任沒有因此大發雷霆,而是笑著宣布了任命決定。傑哥也是其中一員,他是極不願意當班主任的,他以為這簡直是浪費光陰。
浪費別人的光陰比,謀財害命還罪大惡極。
班主任中,極少數是上了年紀的,後來我們才明白,不是老教師沒有當班主任的能力,而是沒有興趣。
傑哥說:“他們這是要趕鴨子上架,逼著牯子帶兒。好吧,可是你們逼的,幹不好可別說老子不用心。”這話,當然是背地裏悄悄說的。人長大了,有許多話都隻能悄悄的說,甚至不能說。
多數人的態度和傑哥是一樣的。不管願不願意接受,事實已造成,隻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