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從賓館轉戰到學校,雖然是學生宿舍,而且在頂樓,最起碼是免費的,也還算寬敞。
一起來校的男同事,我幾乎都熟識了,因為都是背井離鄉,心境都有相似的地方,大夥兒湊到一起,很容易碰出火花。一兩日,彼此都已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凱哥住我隔壁,他見我拿把破吉他在那裏瞎彈,也拿過去彈了幾下,不過比我還瞎。人總是這樣,越是陌生的東西,興趣越是濃烈。凱哥把吉他還給我時,興致勃勃地說:“才哥,什麼時候也教我彈吉他?這地方什麼娛樂都沒有,要不找點事做,還不得把哥憋死。”我說:“沒問題。”
凱歌還有心思娛樂,可見他是個很樂觀的人。
我對吉他不過是一知半解,但是教一個吉他盲,而且是很明顯五音不全的吉他盲,我沒有感到壓力。看樣子凱哥是說真的,他認真地說:“你說,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會不會沒有吉他賣,這可是高級的玩意兒。”我說:“好歹是一縣城,理論上會有吉他行。”
山城實如其名,被兩座大山緊緊地夾在中間。因為地域限製,學校不大,簡直是太小。又因為正處在重建時期,學校裏還是一片荒蕪,沒有運動場。打不了籃球,更踢不了足球。還沒開學,沒有地方可去,又沒有運動可做,血氣方剛,新來乍到的老師們,無窮的精力無處釋放,隻得窩在宿舍裏談天說地,或者是下棋,最受歡迎的是打紙牌,雙扣,有時候一扣就是一天;有時候也鬥地主,或者是幹瞪眼。
投身於娛樂的人,身心得以放鬆,自然覺得時間如流水,光陰似火箭。我會雙扣,卻不喜歡玩。我隻能當個看客,實在無聊,就去彈琴,或是躺著漫無邊際地瞎想。當我沉迷於想象的時候,憂愁便會像狡猾的鬼子,不知不覺地爬上我的心坎。我想著撲朔迷離的未來,想著自己偉大的理想,腦子又止不住的淩亂。回過神來,不想讓糟糕的思緒延續,我會拿起吉他,胡亂地撥弄。那些曲子,彈了許多回,可仍舊不嫻熟,離了鋪子,我幾乎無法動手。
雖無天賦,但我愛好音樂。
大學時我曾說:我可以沒有女朋友,但是絕不可以沒有音樂。
對我而言,音樂是神聖而奇妙的,她可以愉悅人的身心,也可以撫慰人的心靈。一些經典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從來不會厭煩。我對音樂的理解和喜好與眾不同,以至於我的同學曾毫不客氣地指責我為另類,說實話,我一點不為此感到失落,反而驕傲。做人,要的就是特立獨行,不隨波逐流。
打雙扣,鬥地主比不得搓麻將,不是百玩不厭的娛樂。山城與四川隔得近,四川的麻將風吹過來,是山城處處都是麻將聲。
玩了幾天紙牌,大家便覺得索然無味。
凱哥忽然心血來潮,去超市買了一個足球,價格不菲。籃球受籃球框的限製,沒有框,球便沒有用武之地。而足球卻不同,隻要有塊平地,隨便找個東西定位球門位置和範圍,就可以開踢。甚至,不需要場地也可以來一次瘋狂表演,大夥兒圍城一個圈,把足球放在中間踢來踢去,同樣是樂趣無窮。
凱哥的足球給了大家許多歡樂。傑哥太興奮,一個倒掛金鉤,大力向足球踢去,足球也不負眾望,高高躍起,又一個變向,繞過防守人,徑直飛向操場外。操場外麵是一棟房子,房子與學校間隔著一條縫,深不見底,足球沒能飛過這條縫,大概是畏懼前麵的高牆,無力地墜落進深縫。大夥兒爬上圍牆,低頭探望,傑哥最用心,所以他發現了那顆白生生的足球。它無辜地躺在白色垃圾裏,等待主人將它拾起來,可惜主人無能為力,無法救它與陰暗的臭氣熏天的深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