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牛場,繼續跟我們在一起。我們聽了小五的壯烈之後,都非常悲傷,為他做了一係列紀念活動。明慧都參加了,但她明顯與之前不同了。
她去找了他,當她按照當年的規定留下暗號,還真有回應,以此推斷,他一直都沒有放棄對她的尋找。他一直在想著她嗎?也許。但有句老話叫做無巧不成書,實際上,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往往比說書人嘴裏的故事更加跌宕,更加讓人難以預料、無法把控。當她按照前來接頭的算命先生的指示,在黃昏時分來到海河教堂時,等著她的卻不是他,而是藤堂靜香。
後來,等他萬念俱灰以死向她向兒子謝罪之後,當她從瘋癲中清醒過來,她才從一堆資料中知道了事實的真相,而藤堂靜香,也就是她的同班同學,她走後櫻花雪組織的實際負責人,成為她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噩夢肇始。
藤堂靜香一直暗戀著北島宏,同明慧一樣,早在他還是她們的教官時,就愛上了他。她喜歡他的儒雅和淵博,更喜歡他的嚴厲和一絲不苟。我常常想,也許骨子裏,每一個人都有一點受虐情結,拚命追求那些離自己很遙遠的東西。日本女人尤甚,日本重男輕女的風氣,恐怕居世界前茅,而日本女人的柔順,也是舉世皆知。所以,即使在北島宏眼中,藤堂靜香隻是一個日本軍人,隻是一個為了“聖戰”培養出來的戰爭機器,他可以不帶一絲情感地驅使她去作戰,但也絲毫不影響藤堂靜香對他著魔一樣的愛情。
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北島宏,不在意他一直尋找柳生慧子;她主動和醉酒的他上床,即使他隻是把她當成慧子的替身,即使他醒來之後,給她的不是溫存,而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她忍受著這所有的屈辱,隻不過是為了她愛他。她無法跟慧子爭,但慧子死了,她活著,她相信隻要自己堅持,北島宏一定會看到自己對他的真心的。
所以,當她看到慧子留下的聯係記號時,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出於私心,她並沒有向北島宏彙報這件事情,而是自己來見慧子。也許是她幸運,也許是慧子倒黴,也許是上帝為了不讓她太過傷心,還給她留了幾天的時間希望,北島宏參加日本軍部實施的肅整討伐,並沒有在天津,而特高科的工作,他都留給了藤堂靜香。但慧子找他的時候,他還沒有走。即使知道跟他見了麵,也不會改變什麼,後來的明慧還是希望那天跟她見麵的,是她日思夜想,即使失憶了還在夢中相會的北島宏。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美麗的黃昏,她獨自坐在教堂中,看落日的餘暉渲染出一片玫瑰色的晚霞,散落在教堂頂上,好像家鄉那燦爛的緋紅的櫻花樹。她坐在那裏,看著神壇上慈祥的無憂無喜的聖母,既期待又緊張萬分。然後,門開了,一個人朝她走來,她轉頭,看到了藤堂靜香。
藤堂靜香並沒有對她的歸來表現出一絲喜悅,相反,聽完明慧的失蹤經曆之後,她一味指責她,以櫻花雪負責人的身份,把失敗的原因都推到她身上:“柳生慧子,你失蹤了太長時間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殉國了呢!自從你失蹤後我們都很惦記你,可你為什麼沒有聯係櫻花雪?你難道不知道組織的紀律嗎?”藤堂靜香逼視明慧,說就是因為她的失蹤,支那天津軍統站到今天都還沒有消滅;因為她的失蹤,她們無法破壞那支該死的敢死隊;因為她的失蹤,帝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麵對藤堂靜香莫須有的指責,作為日本特工的柳生慧子確實有些歉疚,但她心裏非常清楚,這並不是她的責任。所以,當藤堂靜香要她彙報軍統站和敢死隊的情況之時,她拒絕了,她要見北島宏長官,她所有的情報隻能向他彙報。
藤堂靜香當然不能讓她見北島宏,她以強硬的語氣命令明慧立刻回去,並在三天內,以書麵的形式把軍統和抗日敢死隊的全麵情況寫出來,交給她。她要在十天內讓抗日敢死隊和軍統站在天津徹底消失。而且,她不讓明慧見除了她之外櫻花組的任何人。她的理由是:“你失蹤了幾年,在你沒有通過櫻花雪忠誠測試時,你不能接觸特高科和櫻花雪,即使你站在特高科的門口也不行。這跟北島宏大佐沒關係,這是組織的規定,任何人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