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對方掌勢來的雖快,但勁力並不強大,心中方自奇怪,忽覺一股陰寒淩厲的暗勁,循臂而上,衝向內腑。
原來鬼王丁高蓄勁掌中不發,隻待雙方接實,才發出強淩的內勁,揉合著寒陰氣功之力,想一舉震傷徐元平的內腑。
徐元平吃那淩厲的反震之力一彈,身不由己向後退了四步,全身搖顫,步履不穩。
鬼王丁高冷笑道:“螢火之光,也敢和日月爭輝,再試我一掌如何?”雙肩一晃,緊迫而上,右手一揚,當胸劈出。
徐元平隻覺如置身在冰雪之中,寒意陣陣泛上心頭,眼看丁高又是一掌劈來,突然大喝一聲,振奮神威,又接一擊。
這次他全力出手,用出十成功力,但卻未帶一點破空風聲。
這正是佛門中至上心法的般若掌力。
第四度雙掌相接,有如輕絮相觸,聽不到一點聲息。
但聞鬼王丁高哼了一聲,矮胖的身軀,忽然向後暴退七八尺遠。
徐元平卻欺身攻上,揮手搶攻,左掌右指,連環擊出。
鬼王丁高的高傲氣焰,似乎已被那一掌壓製下去,雙目圓睜,臉色凝重,顯然已毫無輕敵之念。
這時,兩人似都已存了以快速的掌勢變化決勝,攻拒之間,神妙無方,上官婉倩和慧果大師都被兩人掌招之上的詭譎變化吸引,聚精會神,凝目而視。
徐元平愈打精神愈好,拳路掌勢的變化,也愈來愈奇,鬼王丁高,卻是臉色越來越是沉重。
激鬥之間,見徐元平口齒啟動,一縷柔和的歌聲,嫋嫋飄起。
他的臉上,隨著那柔和歌聲,泛起一片莊嚴,急快的掌勢,也忽然慢了下來。
上官婉倩大為焦急,暗道:怎的這人忽然瘋了,相搏正值緊要關頭,生死決於瞬息之間,他又槍得先機,隻要後力能繼,終有勝敵之時,能夠一舉擊敗息隱江湖十餘年的鬼王丁高,那可是一件大光彩的事,但他卻無緣無故的唱起歌來……
轉眼望去,隻見慧果大師雙目圓睜,緩步向前移來,似是看的更入神了。
突聽鬼王丁高一聲厲嘯,迅急的拍出一掌,轉身急奔而去。徐元平也不追趕,望著鬼王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那飄蕩在耳際的歌聲,也隨之中斷。
不遠的草叢處站的白衣人,也緊隨鬼王丁高身後而去。
徐元平回目一瞥那倒臥地上的兩具屍體,仰臉長長吸一口氣,看著夕陽殘照,低聲說道:
“太陽就要下山了……”
上官婉倩蓮步姍姍的走了過來,說道:“你真的很怕死嗎?”
徐元平淡然一笑,道:“想到人世上還有很多事要我去做,眼下實是死非其時。”
慧果大師突然走了上來,手中搖動著戮情寶劍,耀目的寒光,在落日映照之下閃動著,說道:“此劍還是交由你暫時保存吧!”
徐元平搖搖頭,笑道:“此劍得於少林,還於少林,乃理所當然之事,還是由老禪師收著吧!”言詞之間,隱隱流露出將死的悲哀。
上官婉倩突然伸出雪白的玉掌,笑道:“交給我吧!我替他收存著。”
慧果一縮手腕,道:“女施主不覺太貪心嗎?”倒捏劍尖,把寶劍送入徐元平的手中,道:“你的武功,足以配用此劍,老衲告別了。”
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徐元平望著他隨風飄動的衣袂,心中暗暗忖道:奇怪呀!此人一向貪心,天涯追蹤,誌在求劍,怎的寶劍到了手,反而這等大方起來……
上官婉倩突然伸手一把搶過他手中寶劍,笑道:“人家既然不要,那就送給我吧!”
徐元平略一沉嶺,道:“此劍乃少林寺之物,我不能答應送你,但我可以不向你討。”
上官婉倩流目四顧,但見荒山寂寂,四外無人,突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垂下頭去,說道:“你的武功,眼下我已自知不是你的敵手,咱們比劍之約,就此取消。”
徐元平道:“任憑姑娘裁決,在下無不從命……”,忽然心中一動,接道:“咱們向那邊走走可不可以?”
上官婉倩道:“好啊!這我應聽你的了。”
徐元平道:“你等等。”急急跑到那草棚之處,用手寫了幾個大字,匆匆向東奔去。
上官婉倩緊緊相隨著他,放腿而行。
徐元平信步而奔,毫無目的,走了一陣,到了一處山腳之下。
但聞泉水淙淙,一溪青流,由山上倒瀉下來,就在斷崖下聚成了一個水潭,四周青鬆環繞,景物甚是清幽,立時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上官婉倩看他望也不望自己一眼,一副冷傲神態,心中甚是惱怒,當下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兩人僵持了良久工夫,上官婉倩再難忍耐,首先開口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徐元平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冷冰冰地說道:“你該走了,坐在這裏幹什麼?”
上官婉倩生平之中,從未受過此等羞辱,霍然躍起怒道:“是你叫我來的,哼!誰稀罕跟你一起?”
徐元平微閉的雙目,突的一睜,看晚霞隻剩下一抹餘彩,不禁輕聲一歎,自言自語地說道:“金叔父該回來了!但願他不要找到此地才好。”他似是根本忘記了上官婉倩還在身側,看也未看她一眼。
這冷漠使上官婉倩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她憤怒的拔出長劍,直向徐元平前胸刺去。
哪知徐元平渾如不覺,劍尖刺破了他的衣服,他仍然若無其事,閉目而坐,動也未動一下。
上官婉倩玉腕一挫,及時的收住了劍勢,無法宣泄的憤怒,化成了滿腹委屈,滴滴熱淚,奪眶而出。
她原想徐元平會和她大打一場,或是好言解說,要她放下寶劍,至低限度也該出言責罵她幾句,可是對方這不聲不響漠視生死的神態,卻大出上官婉倩的意料。她本可一劍把他殺死,但她卻又無法下得了手。她天性中潛在著無比的倔強,冷漠和羞辱,在她的感受上,重過生死。
徐元平緩緩睜開了微閉的雙目,淡然一笑道:“你哭什麼?”
上官婉倩用力的把寶劍摔在地上,用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怒聲說道:“我高興哭,你還能管得了嗎?快些撿起地上的寶劍,我給你一個公平的取勝機會。這一次不分出生死,決不許住手。”
徐元平望了那寶劍一眼,道:“我在最饑餓的時候,你送給我食用之物,不用問那遮蔽風雨的草棚,也是你替我搭的了……”
上官婉倩尖聲叫道:“不要說了……”
徐元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但我已答應不向你討戮情劍,作為答謝。我們之間的恩怨,已經清結了……”
上官婉倩道:“誰稀罕你的戮情劍!”探手摸出戮情劍,振腕甩了出去,隻見一道青芒,電射飛出,擊在一塊大山石上,深沒及柄。
她餘怒未息拔出背上一支長劍,揮劍一挑地上寶劍,直向徐元平飛了過去,冷冷說道:
“接住!”
徐元平伸手一把,接過長劍,但立時放在身側地上,說道:“比劍之約,姑娘已經親口取消了。”
上官婉倩嬌豔的嫩臉上,已變成一片青白之色,顯然,她心中仍有無比的氣憤、激動,目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臉上,說道:“我不願殺死一個坐以待斃的懦夫,你如不願動手,那就用你身邊的劍自刎算啦!”
徐元平似是被她的羞辱激怒,伸手握劍,挺身而起。
上官婉情冷笑一聲道:“好,這才像男子漢的氣概。”揮手一招“龍行一式”連人帶劍,一齊衝上。這一擊,似是發泄了她胸中所有的憤怒,衝刺之勢,淩厲無匹。
徐元平突然橫跨三步,避開來勢,投劍於地,挺胸一站,和顏笑道:“我已是垂死之人,提不起爭勝之心……”
上官婉倩柳腰一挫,硬收住向前衝擊之勢,大聲接道:“胡說八道……”
徐元平臉色一變,道:“你不信我的話,那也是無法的事,在下為人最恨謊言。”緩緩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上官婉倩呆了一呆,慢步走了過去,隻見徐元平臉上,泛起了一層青氣,果已中毒甚深。
但覺前胸之上,如受人重重一擊,手中長劍當的一聲,跌落在地上,緩緩蹲下了身子,說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徐元平臉色莊嚴,冷冷地說道:“你快些撿起那戮情劍去吧!我自願服用下你的毒藥,我一點也沒有恨你的感覺……”,他微一停頓,接道:“我現在正以本身的內功,和攻入體內的藥毒相抗……”,他莊嚴的臉上,忽然泛升起一縷微笑,道:“我不是你心中想象的懦夫,我不願和你動手,是因為我感激你,在我最饑餓的時候送給我食用之物,如果不是你送食物給我,也許不用服你的毒藥,我已經早被餓死了,唉,那時候我如死了還要拖累我金叔父一起死去。”
上官婉倩急道:“我給你服用的不是毒藥,你怎會中了毒呢,天啊,要急死我了……”
徐元平霍然睜開雙目,兩道眼神炯炯如電的逼視在上官婉倩臉上,隻見她淚眼眨動,滿臉惶急之情。
這位橫行在西北武林道上,倔強任性的女孩子,忽然間變的脆弱起來。
隻聽她如泣如訴地說道:“自從我懂事之後,沒有人敢忤逆過我,父母寵愛,恩師情慈,我幼小就在嬌縱的環境中長大……”
徐元平泛起一個黯然的微笑,道:“你很幸福。”
上官婉倩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痕,接道:“我記得我沒有流過眼淚……”
徐元平道:“我們男孩子,遇上了委屈傷心之事,也常會在無人之處,大哭一場,女孩子流上幾滴眼淚,那也算不得什麼丟人之事。”
他生平之中,最是不解女孩子家心事,說幾句慰藉之言,聽來也十分刺耳。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歎道:“我藝滿出師後,一向橫行在西北道上,這些年來,從沒有遇過敵手,但在偃師郊外易天行那密府之中一戰,卻和你打了個兩敗俱傷,從那天起,我心中就恨上了你,我暗中不知發了多少次誓,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徐元平道:“唉!女孩子的氣量當真是小,兩敗俱傷,你仍然這般記恨於心。”
上官婉倩道:“因此,當我再遇上你時,確存了殺你的心……”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你現在該很快樂了,我仍然死在了你的手中,但我將死時的心情,卻一點也沒有恨你的感覺,殺一人並不太難,但一個被害人毫無恨你的感覺,那實是不容易了。”
上官婉倩急道:“可是我,我……我早就不願讓你死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忽覺出我不是真的恨你。”
徐元平奇道:“你暗中發了無數次的誓,要殺了我,那還不是真的嗎?”
上官婉倩淒涼一笑,道:“我也弄不清楚,反正那不是真的,我給你服用的藥物,是我爹爹秘製的療傷靈丹,不但不會傷害到你,而且對你的身體,還有補益,可是你怎會中了毒呢……”
她眨動了一下圓圓的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黯然地接道:“但你中毒的事,卻又是千真萬確,你的臉色上已顯示出劇毒侵入了內腑,你真的是不能活了……”,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乞求和渴望。
徐元平微微一笑,接道:“是真的,我也難再久於人世了……”
他仰臉望望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你該走啦!”
上官婉倩期望在他的答話中,能找出一線生機,但她卻失望了,他漠然生死的神情,使人有著生機全絕的感覺。
她生性暴急,但此刻卻變的無比溫柔,低聲說道:“你當真要我走嗎?”
徐元平道:“我就要死了,你留這裏,可是準備替我收屍?”
上官婉倩笑道:“好吧!不論你如何譏諷我,我也會逆來順受。”緩緩站起身來,急步而去。
徐元平望著她的背影,自言說道:“唉,最是難解女人心,她迫我服下致命的毒藥,在我將死之前,卻又這般友善的對我……”
片刻之後,上官婉倩懷抱了一捆枯枝趕來,在七八尺外,燃起了一堆野火。
天已入夜,黑暗中那一堆野火,更顯得特別明亮。
上官婉倩大膽的走到了徐元平的身側,傍著他左肩坐了下來,幽幽一歎,說道:“一個人沒有了求生之心,縱然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無法挽回他的生命。你雖然中毒甚深,但尚未陷入生機全絕之境,隻要你生意堅決,療治並非太難。”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不錯,我也覺出受毒甚深,但如說在今夜中能要我的命,隻怕未必見得。”
上官婉倩道:“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死?”
徐元平道:“如果你能早些離開,也許我還不致於死。”
上官婉倩臉色一變,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但聞砰然一聲,徐元平麵頰上登時腫起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她生性暴急,雖然盡量想使自己變的溫柔,但火氣一衝,仍是無法控製得住。
徐元平睜開雙口,望了上官婉倩一眼,淡淡一笑,道:“打的好!”
上官婉倩尖叫一聲,突然伏在徐元平的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口中低聲訴說道:
“我沒有存心打你的,但我情不自禁。”
徐元平道:“你打的很好,時機選擇的恰當無比,在目下情景之中,你縱然再打我幾個耳光,我也不會還你一掌。”
上官婉倩道:“你如肯好好打我一頓,我也不會這樣氣憤了。”
徐元平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我心中平靜的很。”
上官婉倩輕輕歎息一聲,忖道:哀莫大於心死,他連一點反抗的意識也沒有,自然是難以活下去了。
一縷深沉的愁苦,泛上眉梢,她緩緩解下披在身上的黑緞鬥篷,披在徐元平的身上,道:
“你安心的死吧!我要坐你的身邊陪著你,我會把你屍體運到甘南上官堡去,選一處山明水秀、風景幽美的地方,把你埋葬起來……”
徐元平搖搖頭道:“不要,待我毒性發作時候,我會跳下懸崖,摔個粉身碎骨,讓野獸和老鷹吃去我殘餘的骨肉。”
上官婉倩道:“我決沒有給你服下毒藥,但你又中了劇毒,在你死之前,應該弄清楚什麼人下的毒害你。是那少林寺的老和尚,還是鬼王丁高。”
徐元平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掌斃丁高隨身二鬼時,手背曾被劃傷的事。
低頭看去,隻見那受傷的手背上的傷痕,隻餘一道微白的痕跡,心中暗暗忖道:如果那人手上劇毒侵入了我的內腑,這傷處早該潰爛,決不會好的這等迅快,這想法實是多慮了。
忖思之間,忽聽上官婉倩怒聲喝道:“什麼人?”
徐元平轉頭看去,隻見那一堆燃燒的野火之後,站著一個身軀魁梧的人影。
夜色朦朧,中間又有火光映照,無法看清那人的臉色神情。
突然間,由另一個方向中傳過來一聲冷笑,道:“別說你躲在這個淺山崖下,縱然是藏在天之涯,海之角,老身也能追查到你的行蹤。”
這聲音蒼勁尖厲,顯然是女子口音。
徐元平隻聽那聲音有些耳熟,但一時卻又想她不起,冷然的掃掠了一眼,隻見人影幢幢,在夜色中晃動,淡然一笑,閉上雙目。
上官婉倩星目一轉,忽然挺身而起,嬌軀閃動,迅快絕倫的奔到一塊大石旁邊,玉腕輕伸,拔出戮情劍,重又躍回徐元平的身側,倒捏劍尖,道:“快拿起兵刃。”
徐元平微一啟動雙目,接過寶劍,隨手放在身前。
上官婉倩迅快的撿起地上雙劍,握於左手,冷然喝道:“什麼人,快些報名上來,要不然別怪我暗器歹毒了!”
正西方傳來了一聲粗豪的大笑,道:“女娃兒好大的口氣。”
徐元平低聲說道:“趁他們尚未近身,姑娘快些走吧,咱們已經被包圍了。”
上官婉倩盈盈一笑,柔聲說道:“不要緊,你當真不能打架了嗎?”
徐元平疾睜雙目,神光一閃,但迅快的重又閉上,說道:“我恐怕是不行了,你快走吧!”
上官婉倩舉手理理被夜風吹亂的鬢前散發,笑道:“那我更不能走了。”
徐元平道:“為什麼?”
上官婉倩道:“我要留在這裏保護你。”
隻聽正北方傳過來一聲歎息,接道:“隻怕連你也活不成了,還要保護別人?”
這聲音有如黃鶯晨唱,動人至極,徐元平聞聲驚心,登時醒悟到來人是誰。
但見那野火之後的高大身形,緩緩向前走動,片刻之間,已到了那高燒的野火前麵。
火光照耀下麵目已清晰可見,隻見他方麵大耳,長髯垂胸,正是碧蘿山莊的莊主王冠中。
他神態肅然,眉宇間泛現出深沉的愁苦,但舉動卻十分緩慢,有如拖著千斤重鉛,走過那高燒的野火直向兩人停身之處行來。
相距還有四五尺遠,上官婉倩突然一揮手中長劍,冷冷喝道:“站住啦,再往前走一步,當心我手中長劍。”
王冠中冷漠的瞧了上官婉倩一眼,沉聲叫道:“徐元平,你睜開眼睛。”
徐元平緩緩睜開雙目,凝注在王冠中的臉上,肅然問道:“什麼事?”
王冠中冷笑一聲,道:“當今之世,有幾個徐元平?”
徐元平淡然一笑,道:“在下所知,隻有一人。”
王冠中道:“我卻見兩個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可惜另一個徐元平已經死了!”
上官婉倩聽得微微一怔,回頭把目光盯注在徐元平的臉上,連眨也不眨動一下,似是要看穿徐元平的內腑,顯然,他兩人的談話,已引起她甚大的關懷。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如若當今之世,真有兩個徐元平,隻怕那活的一個,也不久於人世了。”
王冠中道:“很好,很好,一個人能預知自己的死期,可算得第一等聰慧之人。”
上官婉倩仔細打量子徐元平,覺著眼下之人,和第一次相遇的徐元平,毫無不同之處,她心中曾經極端的厭恨過這個人,因此,她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這人和留在她腦際中的人,毫無不同。
她揮動一下手中的長劍,指著王冠中冷冷喝道:“你這人瘋瘋癲癲,胡說八道的什麼?”
隻聽身後一個尖厲的聲音,說道:“此人與你無涉,最好不要惹火亡身。”
上官婉倩轉頭望去,隻見一個白發飄飄的老嫗,站在丈餘開外,手握竹杖,滿臉肅殺之氣,兩道目光盯在自己臉上,不禁心頭火起,一揮長劍,怒道:“你瞧什麼?”
那老嫗還未來得及答活,身後突然閃出來一個麵垂黑紗的女子,接道:“瞧你長的有幾分人才……”
上官婉倩大怒,接道:“瞧了又怎麼樣?”玉腕一揚,登時有兩點寒星疾射而出。
徐元平深知她發暗器的手法,厲害無比,不自覺的竟然替那紫衣少女擔心起來,低聲喝道:“姑娘不可……”
隻見梅娘手中竹杖一揮,立時幻起了滿天杖影,一陣乒乓之聲,那電射而去的寒芒,完全被擊落在地上。
上官婉倩吃了一驚,忖道:這老婆婆好快的手法。
徐元平目光一轉,隻見駝、矮二叟,和一個身著紅衣,肋架鐵拐的人,分站成一個圓周,把兩人團團包圍起來。
徐元平忽然一挺而起,大聲說道:“諸位擺出這等陣勢,不知是何存心?”
上官婉倩放下平舉胸前的長劍,緩緩走到徐元平的身側,說道:“你很想死嗎?”
徐元平道:“不死也不行啊!他們要我項上之頭,那有什麼法子?”
上官婉倩嗔道:“你的手呢?”
徐元平揚了雙手道:“長在雙臂之上。”
上官婉倩道:“要它做什麼用?人家要殺你,你就不會反抗嗎?”
徐元平低聲一歎,道:“就算我殺了他們幾個,我身上劇毒,亦將發作而死。”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道:“那你是甘願被人殺死了?”
徐元平淡淡一笑,拱手對王冠中道:“你們如想我束手待斃,先請讓開一條路,放這位姑娘過去。”
王冠中轉向那麵覆黑紗的紫衣少女望去。顯然,他是無法作得了主。
上官婉情一揮手中長劍,道:“不用讓,我自己想走時,自然闖得出去。”
王冠中冷冷說道:“想向你討上一點東西!”
徐元平道:“不知你們要向我討什麼?”
王冠中道:“討取你項上人頭。”
徐元平神色如常的淡淡一笑,道:“隻要你們能耐心等上一夜,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幾句話,大出王冠中意料之外,不禁微微一怔,道:“什麼?”
徐元平心平氣和的重又說了一遍,道:“我說隻要你們能夠耐心的等到天亮,取我項上之頭,並非難事……”他抬頭望望天色,又道:“現在已經初更時分了,距天亮的時間,並不太長。”
場中突然肅靜下來,那緩緩向徐元平逼行而來之人,也同時停下了腳步,似是所有的人,都為徐元平這幾句話為之一怔。
山風吹拂四外鬆枝,發出輕輕的沙沙之聲,充滿著淒涼的山野,更顯得淒涼了。
徐元平道:“你武功再高,也不是他們的敵手。”
上官婉倩道:“縱然非敵,我也不甘心坐以侍斃,反抗而死,總要比任人屠殺的好。”
徐元平笑道:“人家要殺的是我,不知你急的什麼?”
上官婉倩呆了一呆,怒道:“難道別人能殺你,我就不能殺你嗎?”
徐元平道:“姑娘誤會了,在下之意是此事既與你無關,你似是不必卷入這次是非的漩渦之中。”
上官婉倩餘怒未息地說道:“我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哼!我爹爹都不管我的事,你是我什麼人?要你管我?”
徐元平怔了一怔,正色說道:“你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想憑借一人之力,勝過數人之眾,絕對難以辦到……”
忽聽那紫衣少女大聲接道:“這位上官姑娘既然願以身陪葬,你們就快些動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