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中道:“不錯,如果不是為我師妹,兄弟也不會盡桃碧蘿山莊中精明健仆,查訪你的下落!”
徐元平奇道:“你師妹怎麼樣了?”
王冠中道:“在下聽得此訊之後,連夜把那具腐屍運回,準備仔細辨認,是否真是徐兄。哪知那具屍體麵目已遭破壞,無法辨認,而且身上已發出腐臭之味……”
徐元平忽覺胸中熱血上衝,深深歎息一聲,道:“王兄這般關心兄弟生死,不知是何用意?”
他問話言詞,雖然十分強硬,但神情激動,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王冠中繼續說道:
“不知何人,把我運回屍體之事,告訴了我師妹,她竟然闖入了陳屍房中……。”
徐元平哦了一聲,黯然垂下頭去。
王冠中道:“我師妹容色絕世,徐兄已經見過,不用兄弟再說,但她的天賦才華,徐兄恐還不知,不是在下誇讚於她,可算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世才貌,使她具有了強做尊高的性格,做人行事,也和常人大不相同……”
說到此處,突然神色淒傷,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徐元平息道:“王兄怎麼了?”
王冠中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縱聲長笑,聲如龍吟,直衝霄漢。徐元乎聽那笑聲,充滿著無比的悲傷,他是滿腔悲憤尤苦,要借那笑聲發泄出來。
徐元平呆呆的站著,他已從王冠中傷痛的神情中,預感發生了驚人的變故,心中惶惶難安。
王冠中收住了長笑之聲,接道:“我師妹看到那屍體之後,隻淡淡問道:“那屍體可是徐元平嗎?”
徐元平道:“王兄如何答她?”
王冠中道:“她自製工夫,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心中雖已柔腸寸斷,肝膽俱碎,但表麵之上,卻是異常鎮靜。我看她神色如常,也未想到會有事故,隨口答道,大概不會錯了。
那知道這隨口一語,竟成了我終身悔恨之大錯……”
徐元平一時之間,想不出王冠中話中含意,搖搖頭道:“怎麼成了你的悔恨大錯……”
王冠中道:“她當時又追問了一句,我就該有所覺悟才對,哪知仍然執迷不醒……”
他說到痛恨之處,突然舉起手來,乒乒乓乓在自己臉上打了兩記耳光。
這兩掌打的甚重,不但臉上指痕宛然,而且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徐元平道:“王兄不必這等自責,縱然你錯認了那具屍體,也是無關緊要之事……”
王冠中悲憤地說道:“其實那屍體是否徐兄,我心中毫無把握,不知何故,當時覺衝口而出,她當時臉色突然一變,我已覺出有些不對,誰知她竟淡然一笑說道,死了就死了,這人又和咱們南海門毫無關係,快去拿具棺木把他收殮起來埋了算啦,瞧來瞧去幹什麼呢……”
徐元平道:“是啊,在下死與不死,都和貴在毫無關係,她說的一點不錯。”
王冠中道:“她說話之時,神情已變得十分輕鬆,叫我無法猜測她心中之事,而且說完後,就轉身而去,更是叫人無從捉摸,我當時還暗自好笑,自作聰明,派的什麼人去找你屍體,想不到她卻早已暗中想好了主意……”
徐元乎聽得有些糊塗起來,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越聽越不明白了。”
王冠中仰臉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道:“我師妹乃人間組才,為人作事,自非常人能夠想到。”
徐元乎忽然轉過身去,說道:“說來說去,盡是你們南海門中的事,在下已無興致再聽下去……”,縱身一躍,人已至三丈開外。王冠中大聲叫道:“她把我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
徐元平遙遙嚷道:“你們南海門下至寶,和我無關。”
連著幾個飛縱,躍回到家濤等停身之處,說道:“咱們快些走啦。”當先放腿而去。
駝、矮二叟等未得王冠中出手攔阻之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看著幾人聯抉飛躍而去。
這等高手,個個身負上乘輕功,時機稍縱即逝,王冠中又被徐元平絕抉而去的舉動,氣的呆在當地,待他神智恢複,下令追趕之時,徐元平等早已走的沒了影兒。
且說宗濤等疾行如飛,跑約十餘丈時,丁玲已是滿頭汗水,嬌喘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已經跑不動了。”
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帶你走吧!”
丁玲道:“不行,我要回鬼王穀,咱們不一條路。”
宗濤道:“老叫化年登古稀,一身蛇腥之氣,大概不會有人說我們閑話吧!”抱起丁玲,絕塵疾行。
丁玲伏在宗清肩頭,嬌聲笑道:“老前輩一向敵視我們鬼王穀之人,不知今日何以對晚輩這等愛護起來?”
宗濤笑道:“小鬼女不似傳言中的那等奸詐……”
丁玲道:“誇獎,誇獎,晚輩能得老前輩這等稱讚,死也無憾了。”宗濤道:“鬼丫頭少灌迷場,老叫化不吃這個。”
丁玲道:“可惜我已不能再活好久了,如果不是身有內傷,定要認你作師,拜在你們金牌門下。”
宗濤道:“不行,你縱然想拜,老叫化卻未必願收。”
丁玲笑道:“你已答應傳我武功,縱然沒有師徒名分,但已有師徒之實了。”
兩人談話之間,已然奔出了十幾裏路,金老二毒傷初愈,斷臂舊創,亦未全複,經過這一陣迅如電掣的奔行,入已有些支持不住,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徐元平回頭望去,已不見王冠中一行追蹤之人,立時放緩了腳步,笑道:“係老前輩,咱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宗清目光轉動,打量了四周景物一眼,說道:“走!咱們到那麵大樹下去坐坐。”
幾人走到大樹之下,坐了下去,金老二立時閉上雙目,運氣調息。查玉和小叫化也有些微微喘息,徐元平和宗濤卻是麵色如常,毫無感覺。
丁玲忽然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笑道:“那錦衣大漢和你談的什麼?你怎麼回頭就走,聽也不願再聽下去?”
徐元平道:“他盡談他們南海門中之事……”
丁玲笑道:“隻怕未必,難道就沒有提過那紫衣少女嗎?”
徐元平道:“提過了,不知何人在我受傷之處,放了一具屍體,那屍體和我穿著的衣服一樣,他們就把屍體認作我的真身。”
丁玲柳眉輕輕一皺,道:“奇怪呀!他們找你屍體作甚?”
徐元平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丁玲道:“不知那具屍體,現在何處?”
徐元平道:“好像理了啦……”,忽然想起臨行之際,王冠中高聲叫喊之言:她把我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教放……下麵之言被自己回答之言打斷,當時並無任何感覺,現在想來,此言實非尋常,心有所念,不自覺失聲叫道:“緊平釵……”
丁玲道:“什麼紫玉釵……”
徐元平搖搖頭道:“紫玉釵是他們南海門下至寶……”
丁玲氣得眨眨眼睛說:“你有點神不守舍,紫玉釵和你何關?”
徐元平抑臉望天,沉吟了良久,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丁玲雖然聰明絕頂,但這等無頭無腦的一句紫玉釵,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是何含意,不禁低聲複誦道:“紫玉釵、紫玉釵,南海門戶至寶……”
忽聽徐元平急聲說道:“幾位在這裏等我一會,我得找他問個清楚。”縱身一躍,人已到三丈開外。
丁玲高聲叫道:“不用去啦!”
徐元平回頭問道:“為什麼?”
丁玲道:“人家早去遠了,你如去追他們,還不如等我想上一陣,或可猜出話中含意。”
徐元平已知她判事之能,當下又緩步走了回來。
隻見丁玲舉起手來,理理鬃邊散發,自言自語地說道:“紫玉釵,顧名思義,其形定然是女人用的金銀一類之物相同。”。
查玉微微一笑,接道:“那定是一隻寶釵了。”
丁玲知他有意諷刺,也不反駁,仍然緩緩接道:“不錯,一支金釵,不解的是一支玉釵能值幾何?怎能稱作南海門下至寶……”
她微微一沉吟,急急接道:“徐相公,不知那人如何和你提起了紫玉釵,上下之言,銜接一起,或可有助賤妾參悟。”
徐元平想了一陣,道:“他說那緊衣少女把他南海至寶紫玉權放……”
丁玲道:“放到哪裏?”
徐元平道:“下麵的話被我打斷了。”
丁玲啊一聲,道:“可是放到那棺木之中?”
徐元平征了一怔,道:“這個大概對吧!她曾要人找具棺木,收破那具屍體。”
丁玲婉然一笑,道:“不錯啦!她把她們南海門下至寶紫玉釵,放入了收殮那具屍體的棺中。”
徐元平道:“放入棺木之中,有何作用?”
丁玲淡淡一笑道:“她誤把那具屍體,認作是你,才把紫玉釵放入棺木之中,那紫玉初既稱南海門下至寶,想來定然有它的妙用,再不然就是以級代人,常伴君側。唉!那姑娘用情很癡了!”
徐元平聽她說的入情入理,不禁呆了一呆,皺了皺眉頭,道:“當真會有這等事嗎?”
丁玲道:“但願我猜的不對。”
徐元平默然垂下頭去,倚在樹上,那紫衣少女絕世的姿色,如花的笑容,悠悠的展現腦際……
秋風陣陣,林木蕭蕭,夕陽殘照,歸鴉噪鳴,遼闊的原野上一片肅殺景象。沉默了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查玉再難忍耐,低聲對宗濤說道:“宗老前輩,此地相距孤獨之墓不知道還有多少路程?”
徐元平忽然一挺身子,接道:“沒有多遠了,咱們走吧!”當先向前走去。
宗濤、丁玲等相繼隨在他身後而行,丁玲暗中留意查看,隻見徐元平眉宇間滿是憂鬱之情,不察暗中一歎,忖道:這樣看起來,他對那紫衣少女例已用情甚深了,可憐妹妹一片癡心,哪知心中情郎,卻已情有別鍾了。
她要存心看個究竟,也不再提告別之事。
查玉心是父親安危,宗濤和金老二也都希望早些趕到孤獨之墓,看看情形,一路上奔行甚速,夜晚之後,仍然兼程趕路,曦光初露時光,已到了那荒涼的孤獨之墓。
徐元平伸手指著百丈外一處亂墳起伏、古柏環繞之處,說道:“那就是孤獨之墓了。”
查玉凝神望去,不見一個人影,側耳靜聽,也不聞打鬧之聲,心中甚感奇怪,說道:
“怎麼不見一個人呢?”
丁玲道:“隻怕咱們來晚了,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曲終人散了。”
查玉證了一怔,道:“我替幾位開道,先去瞧瞧。”縱躍如飛而去。
金老二一皺眉頭道:“就算他們真的已經拚出了勝負,也必有可尋跡象,咱們去瞧瞧吧!”加快了腳步趕去。
幾人走過那環繞古柏,但見起伏荒墳上片片白霜,找不出一點可資追尋的跡痕。
查玉心念父親安危,比別人更是用心仔細,他繞行墓地一周之後,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說道:“宗老前輩見聞廣博,不知是否已瞧出一點跡象……”
丁玲冷冷說道:“不論哪一方勝,也不會在這裏留下屍體。”
她微微一頓又接道:“縱然無人收理,也早被野狼吃了。”
查玉瞼色微變,但他仍然裝作鎮靜之態說道:“在下的看法隻怕咱們早來了一步,如是此地當真經過相搏,必將留下暗器、兵刃之類。”
丁玲道:“滿地枯草,白霜掩遮,你如不仔細撥開草叢尋找,哪裏會找得出來?”
丁玲本是有意捉弄於他,但查玉心念父親安危,早已亂了方寸,聽丁玲說的甚有道理,果然折了一根柏枝,撥開草叢尋找。
這墓地之中,荒草及膝,秋末冬初季節,濃霜如雪,查玉用樹枝撥動枯草,濃霜濺飛,沾了一身,片刻之間,在履盡濕。
丁玲看他找的十分起勁,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查玉回頭望去,看丁玲羅袖掩口,雙肩聳動,笑的花枝亂顫,心中恍然大悟,她乃有意捉弄自己,不禁心頭火起,大步走了回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玲臉色一整,說道:“怎麼?你自己要聽我話,怪的那個?”
查玉道:“此時此地,了姑娘還有心捉弄我,難道令叔的生死,你就毫不關心嗎?”
丁玲道:“誰說我不關心了!你自己不能鎮靜,就不想想如若他們真已到這孤獨之墓內,相遇火並,總有一方獲勝,勝方人墓尋寶,這墓外定有守望之人,如若己尋得寶物而去,這累累青塚,哪日還能這等完整無恙?”
查玉雖有被捉弄的憤怒,但丁玲這一分析,無疑已說明楊文堯等還未來到此地,放了一樁沉重的心事,一喜一怒,兩相抵消,輕輕的咳了一聲,默然不語。
查玉打量了四周一眼,說道:“如果這孤獨之墓中,真有存空.倒是大可不必去尋什麼原圖,一樣可以取得出來。”’宗濤道:“好啊!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你們都的老叫化強多了,用什麼方法不用原圖可取出墓中存寶,老叫化聽聽高論。”
查玉道:“此事說來簡單的根,隻要雇用大批年富力強的工人,日夜趕工,挖地三尺,不愁取出墓中存寶。”
徐元平道:“這墓中建築牢固而且機關重重,這等作法,那不知要斷送多少無辜的性命。”
查玉微一沉思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貪圖重金而來,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徐元平暗暗一歎,默然無語。
金老二道:“查少堡主想的雖是不錯,但卻不知這墓中驚人的浩大工程,如無原圖,縱然雇用上千人工,也無法破除堅壁,何況那墓中機關,布設精巧無比,隻要沒有破壞操縱那墓中機關的樞紐,它一直運轉不息……”
忽聽丁玲嚷了一聲,說道:“快些隱起身子。”她說的十分慌急,眾人來不及抬頭觀看,立時各自向一處藏身之處奔去,丁玲卻隨在徐元平身後,隱在一處淺草叢中。
這是一座突起的青塚,周圍的荒草,高可及人,徐元平和丁玲隱入了草叢之中,藏好身子之後,徐元平探頭張望了一陣,不見一個人影,心中甚覺奇怪,回頭對丁玲說道:“當真有人嗎?”
丁玲搖搖頭,笑道:“沒有啊!”
徐元平怒道:“你這人怎麼搞的,說話做事設輕設重,不論什麼時間,都亂開玩笑。”
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忽聽丁玲低聲說道:“等一等好嗎?我有話要對你說。”伸手拉住了徐元平的衣角。
這兩句話雖是平平常常,但聲音卻有著無比的淒涼,徐元平不自主的停了腳步。
回頭望去,隻見丁玲星目之中蘊滿了盈盈淚水,儒儒欲滴,不禁吃了一驚,急急說道:
“姑娘有什麼話,盡管請說,隻要在下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丁玲道:“剛才我突然覺到了內部傷勢,起了變化,也許很快就要死了。”
徐元平吃了一驚,道:“什麼,當真有這樣厲害嗎?”
丁玲道:“難道我還會騙你麼?”
徐元平蹲了下來,突然伸出手去,一掌按在丁玲“玄機”穴上,低聲說道:“你快些運氣相和,我以本身真元之氣助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傷勢穩住。”
他此時內功,已極深厚,一運內功,丁玲立時感覺著一股熱流攻入了穴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