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無夕路過一條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忽然提醒了他什麼。他站在溪邊巡察,發現溪中有一塊光亮的黑色石頭,於是他一躍而起,輕鬆地飛到了溪水中,抽出新買的劍,就著那塊石頭的棱角,霍霍地磨了起來,一邊磨一邊想起了自己的經曆。
七歲為孤,無端被一個叫作暗月門的殺手組織撿了回去,從此便開始了長達十年如地獄般的殺手訓練生涯。十六歲進行第一件任務,因不願見到腥紅的鮮血,殺人時他總喜歡用黑布把自己的眼睛蒙起來,但,這並不會妨礙他將每一次任務進行得完美無缺。也基於這個特別的舉止,他被江湖人稱作封眼魔君。
魔君?妥無夕自嘲地笑了笑,他隻是一件被人任意擺弄的殺人武器而已,能算得上什麼魔君。一群雁鳥自他頭頂飛過,發出鳴叫,他拾起溪中的一塊石子,看也不看地往天上彈出,不一會兒,一隻雁鳥便不偏不倚地掉落到他身旁的溪水上,他飛快地伸出一手抓起鳥脖子,以免晚餐被溪水衝跑。
另一手舉起磨擦一新的無惡劍,澄亮的寒光眩花了他的視線,他側過臉去避開那耀眼的光芒。他把劍還入鞘中,鄙視地看著它,心中嗤之以鼻,什麼無惡劍,不傷人就叫無惡了嗎?那麼殺人於無形的叫什麼?他完全不相信那老頭子的鬼話連篇,更不信邪。傷不了人嗎?他偏要用這劍來傷人,不過現在,先把這隻大鳥宰了填飽肚皮再說。
夜深風更寒,妥無夕就著溪邊生起了一堆火,烤了雁鳥拆骨取肉填飽肚子後,全身升起一股暖意。他舉起雙手舒展著筋骨,愜意地雙手枕頭側身而臥。月亮皎潔孤傲地高掛在夜空中,冷光鋪滿了大地,灑落的月光和著涼風輕撫過他俊美的臉。
他輕鬆地舒了口氣,是的,他想要的就是這種生活,無拘無束,逍遙自在,比在暗月門整天看著那主事的臭臉要好多了。
柴火吱嘎地不斷彈跳出金黃的火星,幾根較粗的樹枝被火勢逼到了外邊,妥無夕懶懶地抽出劍把樹枝往中間推攏。
“燙!”
輕柔的少女聲音在空曠的野地裏發出。
妥無夕愣了愣,稍微仰起身子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人。今天盂蘭節,難道真讓他遇上鬼魂了?可是,他從不相信這玩意的。閻王真讓地府的鬼逃離他的管轄範圍,那得要多少人力物力再給抓回去啊。沒有哪個獄卒會笨到讓自己牢裏的犯人滿街跑,相信鬼王不會比人笨吧。
其實,就算真的有鬼魂,他也不怕。妥無夕自嘲地笑著,自十年前開始殺人後,至今他已身負數十條人命,而這十年,他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想到這,他再次躺了回去,拿著劍的手更篤定地戳著柴火。
“好燙,好燙!”
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怪事也接著發生了,無惡劍忽然飛離了他的手,飄蕩在火堆周圍的上空。妥無夕皺了下眉,騰身一躍,把劍重新握回到手中,然而劍仍在他手中動蕩不安。
“放開我,我最怕火了!”
妥無夕沒有讓劍脫離他的桎梏之中,也沒有被這奇怪的一幕所嚇怕,他倒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把劍還會說話,而且怕火?
他思考著,然後再次把劍往火堆裏送去。
“等、等一下!”
一道藍光從劍尖中冒出,飄出一道女子的身影。淡雅的綠綢裙裝,如花似玉的女子容顏,輕輕地飄浮在劍的上方。
“鬼?”妥無夕看著這個如煙霧般飄渺的女子,心裏有點詫異,有點興奮。他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所以出現了這種幻覺。不過,這女人真的長得很美。
“不是。”煙霧女子怯怯地回答著他。
“+妖?”
女子向他眨了下水靈的美目:+“什麼是妖啊?”
“由牲畜變成人的東西。”看來她也不是。
“不,”女子輕搖顰首+“我是劍靈,就是附在這把劍的靈魂,我原是人,我是人變的。”
女子向他解釋她與妖是不同的,而和鬼相比,如果鬼魂沒有被抓到地府去就可以四處遊蕩,但她不可以,隻能跟著劍走,所以她也不是鬼;因為隻能跟著劍走,所以是劍靈。
“劍靈?”妥無夕把劍收回到身前,而她也跟著來到他身前。真的是好美,他再次在心裏讚歎,並用手去撫她的臉頰。但是,他什麼也沒有碰觸到,他的手隻是穿透到她的影像之中。
“嗯,劍靈。”女子對他盈盈一笑,不知這樣做會觸動他的心弦。+“我原本是一副無主的白骨,有緣被萬師傅熔入了劍中,至此我又有了生命,有了身體,我的身體就是這把劍。”
萬師傅?那個嘮叨的老頭?原來,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這劍是女子化身,而女子又多是慈悲心腸,所以不忍傷人?
“我在劍中睡了三年,剛剛公子以火燙我,我才醒了的。”女子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公子以後是顏俏的主人,顏俏以後就跟隨公子左右。”
顏俏?人如其名,容顏俏麗。
“聽說這把劍不能傷人分毫,此事當真?”
“為什麼要傷人呢?劍本作自衛之用,傷人是會折福的。”顏俏說得誠懇,卻不知道自已正詛咒著殺人如麻的妥無夕。
折福?妥無夕輕嗤,他已經是無福可折了。
“不會傷人的劍我要來幹嘛?如果人家拿刀來砍我,我豈不是要束手待斃?”妥無夕說著隨手把劍扔在了一邊,徑自躺回到舒服的地麵。真是的,果然不能省錢。
“可是,我能砍柴砍木什麼的,隻要不傷人,我什麼都可以做啊。”顏俏可憐兮兮地說:+“公子就做做好心收留我吧,整天待在一個地方,真的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