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封門村清晨顯得格外寧靜,早起的人們已經忙碌起來了。婦人們有的在河邊搓洗著昨天自家大人和小孩的衣服,就著那從山上融化的雪水,那雙已經泛紅的巧手拎著衣服往河裏一浸,然後放在石板上,拿著木棒在輕捶慢敲,一邊和相熟的鄰居說著自家煩心事或閑話,那些粘在衣服上的皂樹泡沫隨著水流在河麵上排開了長長的一串,大小不一,透過那晶瑩的光線,綻放出繽紛的色彩,隻是未能往下飄蕩太遠,便破裂開來,紛紛隱落在水中,難尋其跡。
這時的範安正跟著老先生的後麵,聽著上流處婦人們模糊的話語,有些乏眼的打了一個嗬欠,正想低頭撣去砸沾在褲子上的那些腐葉碎屑,便聽到走在前麵的老先生平靜開口說道:“你是學不來我那一指的功夫。也因為這樣,所以即使你糾纏我多天,都不肯把你收入門下。”
範安頓感疑惑,但也不好意思問何老先生怎麼突然想通了,畢竟自己認為老先生肯收自己的原因,多數和自己的臉皮有莫大的關係。範安看著老人那矯健的背影,沉思了一下問道:“我為什麼學不來?”
老人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來,提手撥開一道擋在麵前的樹枝說:“你的氣海雪山未能相通。所以我替你選擇了另一條路。”
範安問道:“師傅,什麼叫氣海雪山?而且我的為什麼不通呢?”
老先生的步伐還是很穩定,衣服的下擺偶爾被齊腰高的雜草沾上水珠,他抬頭看了看前麵那漸漸寬曠起來的平地說道:“氣海雪山就是溝通天地元氣的地方,就在你後腰處。而且它還能存儲天地元氣,然後強化你的身體,並且當你熟練的操作天地元氣時,就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範安眼睛不由明亮起來,麵露一絲喜悅之色說道:“就像那天你殺死的狼一樣,對吧?”
老先生點了一下頭,繼續說道:“你不用想太多了。很久之前,我就在你睡著的時候檢查過了你的身體,昨晚我再一次把元氣渡了進去,你的雪山還是毫無反應,沒有產生一絲共鳴。”
範安聽完,明白老先生的話,清秀的臉龐明顯有點不甘,仍不撓問道:“那有什麼辦法才能打通?”
老人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可以不告訴你嗎?”
範安脫口說道:“不可以!”瘦小的身軀頓時閃到老人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盯著老先生的眼睛說道:“老師,你就說吧。”
“你真要聽?”老先生盯著範安的眼,認真問道。
“說吧。”
“把雪山推到了,再築一道。”
“怎麼個推法?”
“就是把你後腰的雪山給毀了。”
“危險嗎?”
“放心吧。我還沒有聽說過有誰還能在雪山被毀後,正常的活下去。”
“這個正常的範疇是什麼?”
“吃飯睡覺走路拉屎撒尿。”
“那怎麼築起來?”
“耗費莫大的元氣。”
“老師你可以做到吧?”
“應該可以。”
“師父,來吧,我不怕。”範安一臉認真的說道,臉上泛起堅毅之色,似乎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那好。你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情需要交代的?”老人挽起衣袖,盯著自己那隻厚實的手掌,露出一臉惋惜。
範安一聽師傅的口風不對,頓感不妙,剛才那一幕假裝出來的堅持與無畏立馬煙消雲散,連忙擺手一臉賠笑的說道:“師傅,我就說說笑,這麼較真幹嘛?你沒理由和一個才十一歲的男孩生氣吧?”
老先生眉毛不由一挑,額頭明顯多了幾條黑線,他盯著範安張滿是嬉笑與無辜的小臉,有種想在上麵印個滿堂桃花的想法,隻是未曾待其出手,範安又趕緊開口轉移話題問道:“師傅,你說替我選的另一條路是什麼?”
老先生聽此言,好像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情不由平靜到了極致,鋒利的眼神盯著範安正色說:“修身之道。”
老先生的話裏透著股從未有過的謹慎之意,甚至還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縱然老先生已經可以收斂了他那身強大的修為,可天地中存在的元氣似乎感受到他那縷如有若無的意念,迅速在四周蔓延開去,頓時一種寂滅的氣息充斥其中,連地上蓬勃的青草都在葉尖處,以肉眼可見的細微泛黃改變著。而直麵老先生的範安,此刻後背冷汗不止,感覺比深夜火爐突然滅掉,那寒冷的風刀直接從封門村後背那道雪山直砍下來還要真切。陷在老先生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神中,略一失神,範安很快清醒過來,已然散去了那臉嬉笑之容,他那瘦小的身軀仍然筆直的站著,雙腿莫名的有點發抖,腦袋有點犯暈,隻是老人所說得那四個字還深深的印在腦海中,修身之道?
老先生雙睛漸漸變得灰蒙起來,好像有番難言之隱,抬步從範安的身旁走了過去。老人身軀帶起一縷清風,把範安心頭的寒寂與失神頓時一掃而空,清醒過來後連忙邁步尾隨其後。
範安把前麵那個略顯佝僂的背影,與剛才他感受到的那種磅礴的氣息對比,落差很大;但是範安知道,這都是老師所化之象,暗暗慶幸自己能拜在如此高人門下,但心底仍舊對修身之道這四字充滿疑問,為什麼老師剛才提起這四字時會有這般大的反應並且還透露著莫名的殺意?到底修身之道是什麼?老師給自己選擇這一條路,能走多遠?會走多遠?但在此時的範安並未再上前深究,眼睛咕嚕一轉,腦袋裏想起了一個似乎多月以來,老師未吐一字的問題。範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扯著尚且稚嫩聲帶大聲在後麵說道:“師父,現在我都已經是你的弟子了,以後我必定不負所望有所成就,待別人問我師尊名瑋的時候,總該要很響亮的告訴他們吧?”
老人聽此言,腳步一頓,從背後看去明顯頭一側,似乎想著些什麼,隻見他向後擺手隨意而清晰說道:“元鎮子。”
玄國開國已久,可元姓之人在國中還是極其稀少。在那玄國中心遙遠的天落城中,那座極其雄偉美奐美輪的皇宮右側林立的府邸中,就有一戶元姓之人。更有趣的是,曾有宮中貴人在外出之際,恰巧路過那府邸,無意看見國君從中微服而出,心底震驚不已,不禁暗暗猜想府中究竟何人?與國君存在著何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