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漢三百六十七年春,封門村雪水大有傾岸之勢。
封門村位處玄國最北處,封門村背靠大山,翻過這座山頂終年皚皚白雪的天然屏障,那頭就是大荒國,可玄國開國以來,都未曾有荒人能走進這村子,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軍事城牆之類的建築,隻有一條源於山頂雪水所化的小河蜿蜒橫在村子左側。同樣,由於位處偏僻的緣故,村中房屋皆由林木搭建而成,要是從高處看下來,那六七十頂簡陋的房子,似乎是天上白雲影子,夾雜在那青蔥的林木間,安靜而不失人間煙氣。
村中前些年來了一老一小兩人。就在村尾處結廬住下,這個長相比較慘淡,看起來像是一截幹枯多年的木根的老人,兩鬢難掩花白之色,胡子約有兩寸長,但從他身上卻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清爽有神之意。老人身邊還跟著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孩,還沒有成人腰高,但無論洗衣做飯,劈柴燒水,都能服侍得老人毫無挑剔。由於男孩年紀甚小,把這些活都一並攬了過來,不禁讓人大生憐愛之感。
這天陽光明媚,藍天之上,白雲穿插在峰間,看起來尤是美麗。
老人背靠在那張小男孩廢了頗大功夫做出來的太師椅上,手指輕敲桌子,眯著那雙看起來有點渾濁的眼睛,嘴裏輕哼著無名小曲,一副悠哉閑然的神態,自陶其中。小男孩挽起那壺炭爐上燒開的雪水,傾進放了一把村裏獨有的花茶壺中,不一會,便往老人的杯裏注滿了金黃色的茶水,然後恭敬地用左手托著杯底,右手扶著杯壁,用帶著還有那麼一絲稚氣的聲音連忙說道:“茶好了。快點嚐嚐。”
老人輕提右手,往側一伸捏住了杯子,放近麵前。輕輕往那杯帶著氤氳霧氣的茶中吹一口氣,細小波紋隨即卷帶水麵上的茶屑推到了後麵,然後湊近唇邊細細抿了一小口,來回在齒間遊走,喉部上下一動,喝了下去,咂了幾下嘴巴,又低頭繼續輕抿。
不消片刻,杯中茶盡,老人感歎說道:“根下水泡枝上茶,同屬一源才能喝出真滋味。那些喜歡千裏水煮萬裏茶的人在我看來就是做作萬分,根本就不得其真意。”
小男孩那張清秀的臉看著本就讓人親近之感,但那雙大大的眼睛這時卻是斜著往上不屑一瞄,卻又脫口恭敬說道:“先生所言甚是,這可是我花了莫大苦心泡出來的拜師茶,那可必須好喝啊。”
老人輕輕擺手,然後古井無波的說道:“我沒有什麼好教你的。活到這份上,能有你孝敬,確實開懷萬分。”
小男孩不以為然,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笑容說道:“那****在樹上都看見了。先生你不要太謙虛了。”
老人撇撇嘴,毫不在意的說道:“那天估計是你自己餓花了眼。”
小孩聽完仍是不為所動,俊秀的麵上並沒有露出絲毫失落之意,隻是眼神閃過一絲遺憾,微笑著張口說道:“先生何必如此吝嗇,要是我做了你的關門弟子,我必定將你所教的本事發揚光大,然後曆史上會出現一位叫做範安的偉大人物,而你,就是他的授業之師,你想想看,這是一件多麼有意義的事情?想起來是不是有點小激動哩?”
原來這小孩叫範安。隻是老人不禁一笑,不由轉頭看著範安打趣問道:“我記得那天也就隻是和你說,願意就跟著,身邊缺一個侍候我的人。然後你就屁顛屁顛的跟在我後麵。至於你所說的伺候我,這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的衣物似乎沒有哪件沒讓你搓出洞來?你倒是說說這樁是不是你故意戲弄我的。”老人插話進來說道,臉上的神色因為談及此事而板了起來。
範安低著頭嘟起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回應道:“先生的衣服可能陳腐了,我也就輕輕一搓,就裂開了。”
老人看著他那張擺滿委屈的臉龐,聲音怪異起來說道:“陳腐?你意思是說,我也是一樣?”
範安看著老人的目光,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慌亂,似乎心裏所有的想法都被一窺到底。連忙擺手解釋道:“先生說笑了,你看我像是這般頑劣不堪嗎?”
老人站了起來,不急不緩的轉身便往廬裏走去,範安本想再上前分辯數句,誰知老人背他冷冷的說道:“去砍幾棵黃木回來,要粗點的,最近有點冷,柴草已經不多了,晚上爐子可不能熄,睡覺吃飯那都可是天大的事,那可必須要讓自己舒心。”